第四日就可以下床扶着墙走动。岳秀姌像是从牢里释放出来似的,站在院子中央享受日光浴的美好。“大小姐,你怎么下床了呀?快回去躺着。”
一道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带着焦急的关切。“英子,你怎么会来?”
岳秀姌惊讶的瞠目。昨晚从醉花镇回来的暗护还说,婚庆坊的生意不好,连个苍蝇都懒得飞进去。反而胭脂绣坊的生意很旺,不知哪个镇子的贵妇人全跑到醉花镇来买绣品。大到衣裙、褙子、披风、斗篷,小到香囊、扇坠、荷包,连新推出的蝴蝶绣纹烟纱围巾也被抢购一空。英子骑马来的,一路风尘仆仆,顾不得喝口水,直奔主院来。“大小姐,我是回来找你商量商量,能不能再多推出一些新绣品。那些贵妇人出手阔绰,每样绣品要十个,而且专门挑精品买。”
英子越说越激动,只恨自己语言苍白,描绘不出那火暴的景象,不能让大小姐一同感受。岳秀姌表情平淡,没有赚钱后的喜悦,反而隐隐有着担忧。“走,先回屋。”
“嗳。”
英子上前小心翼翼的扶着岳秀姌蹭着步子回到屋里。坐在南窗下的榻上,让英子搬个凳子坐来身边。岳秀姌把一个粟米的靠枕塞到腰后,回头吩咐道:“卫一,你派人去暗中查查,来胭脂绣坊买绣品的人都是什么来历。背后有没有人暗中指使。”
“是。”
守在屋外的卫一应声,立即派人去暗查。屋子里,岳秀姌觉得敢来胭脂绣坊捣乱的人,除了京城的丞相,就是丞相府的狗管家。毕竟她最近只得罪过这两个人。英子察觉出一丝诡异,压低声问:“大小姐,是不是出什么大事啦?”
“丞相的狗管家被我下令打了。估计是他暗中搞鬼,闹出这么一档子糟心事。”
“丞相府的管家不就是……”英子胆惧的缩缩脖子,声音更小的问:“赵淑柔的外祖父?”
“对。”
岳秀姌点点头,心里总是不安啊。英子也担心起来,说:“幸儿去了邻村催绣品,要不要派个人把她叫回来?”
“不用。”
岳秀姌沉吟片刻,“先等消息。”
“也好。”
英子颌首,起身行了礼,说:“大小姐,我先去换身衣裳。”
“去吧。有消息,我派人去叫你。”
“嗳,那我先回去洗洗。”
英子福了礼,退出屋外去。片刻之后,屋门再次被推开,澹时寒亲自端着一碗香气四溢的松葺鸡汤进来。“相公,你炖的汤?”
“茹儿炖的。”
澹时寒坐在她身边,拿勺子轻轻舀动澄黄清亮的汤汁,貌似不经心的说:“你派人去查胭脂绣坊的顾客吗?”
“是啊。我想知道是谁在背后搞鬼。”
岳秀姌乖乖的张开小嘴,等着他来喂汤喝。澹时寒脸色一暖,唇微翘,凑近在她鼻尖上亲一口,舀着汤汁吹凉,才送入她的口中。他漫不经心的说:“皇后干的好事。”
“什么?皇后?”
岳秀姌差点咬到舌头,目瞪口呆的看着男人,不相置信。澹时寒放下汤碗,宠溺的盯着她呆滞可爱的小脸,心里笑成花儿。“你只管卖给她们,记得多收一倍银子,千万别手软。”
坐地起价,这种事情她干得出来。但是她家男人是读书人,竟然也如此无耻、不厚道?真是刷暴她的三观,以往的认知瞬间崩塌。“涨价是一定的。不过……”岳秀姌百思不得其解,疑惑的问:“皇后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那么聪明,会想到的。”
澹时寒重新端起碗,一口口喂她喝汤。时不时柔声问她喜不喜欢,要不要再来一碗。岳秀姌脑袋里不断循环着“皇后买绣品”的问题,哪还有心情理睬鸡汤。在喂完第二碗之后,澹时寒扫到她鼓鼓的小肚子,勾唇浅笑。这汤里加了不少调理身体的中药,好在她想事情没注意到汤的味道不寻常。否则哪里会乖乖的喝尽两碗汤。“相公,你陪我去织绣坊,好不好?”
“你的腰不想要了?”
澹时寒黑下脸。她才在床上躺了四日就想跑去织绣坊忙里忙外,门儿都没有。趁着她腰伤的时候调理调理身体,等伤势减轻之后就谋划着生娃儿的事情,明年这个时候就能看到小小的婴孩儿。想到明年能见到一个属于他和她的孩子,澹时寒心底小小的激动一下。岳秀姌吧唧吧唧小嘴,水汪汪的眼睛微微眯起来,半是威胁的语气,阴恻恻的问:“你在汤里加了什么鬼东西?”
澹时寒狭长眸子笑弯弯的,将空碗放到一旁,他凑近她,上半身伏在她的身上,“姌儿,等你的伤养好后,我们该生个孩子给南儿作伴。”
“坏蛋,原来你在打歪主意。”
岳秀姌粉拳捶了他的胸膛。看在他把药熬到汤里的费心精神就饶了他吧。而且她也挺想生一个孩子。澹时寒知道她没有生气,高兴的低头汲取她香香的唇瓣……慰藉相思之吻越发难以自控,缱绻缠绵的吻已满足不了渴求甘霖雨露的滋养。两颗狂嚣的心慢慢靠近,一发不可收拾……————英子扶着岳秀姌乘马车来到织绣坊的时候,已是午后未时。腰伤未愈,又被男人折腾一上午,岳秀姌觉得自己能活着走出家门已是奇迹。那个把她吃干抹净的臭男人不但没有半丝悔意,反哄着她吃过午膳,拍拍屁股闪人了。哼!真当她不知道呢。这臭男人回老落富村去指挥种田去了。她怎么觉得澹时寒更适合当农夫呢。“唉!”
岳秀姌刚刚落坐,就是一声叹息,吓得围上来的姑娘、少妇和老妇们都噤若蝉,不由自主的猜疑是不是生意做不成了?英子拿来从家里带来的粟米枕头塞到岳秀姌的腰后,“大小姐,什么烦心事让你如此叹气?”
“是啊,侄媳妇,你别闷在心里,小心憋出病来。”
邻居王婆子是织绣坊里的第一管事,觉得自己比别人和岳秀姌更贴心些。所以她说话从来都是亲热劲儿。岳秀姌浅浅一笑,“也不是什么糟心事。赚钱的生意大了,我怕大娘、婶子和姐妹们为了赚钱累坏身子。”
“哎哟哟,这话说的。我们整日在家里忙活事情也不少,干多少都赚不来钱贴补家用。如今你给了这么好的赚钱路子,我们还怕辛苦吗?”
王婆子亲自去倒来一碗茶送到岳秀姌手里,又笑着说:“听说镇子里的绣坊生意很好,我们正商量着多画些新花样子,到时候请你来瞧瞧。”
“你这话正是我来的目的。”
岳秀姌让英子拿出一叠花样子的图纸和一些新品的剪裁图样。“你们照着这个绣。暂时分出三组来,一组绣龙飞凤舞的红喜服;一组绣原来的精品;一组绣今儿带来的新品花样。”
“嗳,成成成,我立马点花名册子,分派下去。”
王婆子拿到花样子,喜滋滋的走去后隔室。后隔室是一间存档库,一些正在绣的花样子在那里描绘完之后,原图样退还给岳秀姌。至于那些绣花样子,若是被盗走,同批绣品不管有没有上架售卖,都会被烧掉。所以织绣坊里的人互相监视,以防监守自盗的行为。而且保管绘图的两个老婆子也非常细心,光铜锁都有五道,钥匙分别掌握在岳秀姌,澹家姐妹和两个老婆子手里。绘花样的屈二姑娘是村子里唯一懂绘画的人。早年她的母亲也是村子有名的绣样娘子。母传女,屈家五个姑娘唯有二女儿习学到母亲的手艺,被岳秀姌聘请为专门描摹花样的人。而且屈二姑娘的速度很快。只需半柱香的时间便能描摹二十张花样子,且唯妙唯肖。花样子描摹好了,织绣坊的姑娘和少妇们也被分成三组,有人没能绣新品觉得失落;有人绣着老精品,有些无奈;选中绣新品的人脸上露出炫耀的笑容。岳秀姌一一略过每个人的神情,更加透彻她们心中迥异的情绪。“这批货要得急,你们千万别忙中出错。要快,更要精细。千万别为了赚钱,砸了自己的手艺,也砸了我的生意招牌。”
岳秀姌神情凝重,让在座的女人们皆是严肃起来。虽然想带着全村的人奔小康,可她也不是愿意吃哑巴亏的软柿子。为商者,利为首。她想要把这个生意做大,做事就要先小人后君子。她不会拖欠工钱,但也不希望自己帮助的人来坑害自己。邻居王婆子拍胸脯保证:“侄媳妇放心,这绣品绝对差不了。若是有半点错处,你来找我算账。”
“王婶儿这话错了。谁若有错处,我不仅要罚她银子,还要逐出织绣坊,永不再用。”
“成,就按你说得办。”
王婆子看向在座的姑娘、媳妇们,声音严厉起来,“你们可都记住了,别丢了自家几辈子的老脸,干出惹人戳脊梁的事儿。”
“澹嫂子放心,我们会好好的绣,绝不会唬弄。”
年轻的姑娘们七嘴八舌,让岳秀姌放心。少妇们有几个想偷奸耍滑的,又怕被逐出去,也都打消念头,跟着大家一起保证。岳秀姌颔首,说:“既然如此,我便下个大单子。每件精品绣五十件,要活儿精细的,绣工上品为佳。”
众人惊呼,“五十件?那得赚多少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