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班的教室门口。陆姝和权悦已经先占好了位置,陈梧径直走进去将手里的书放下,站在一旁揉了揉发酸的手腕。丁似白从背后走进来刚好看到,捂嘴偷笑过后才说:“谢谢权悦,谢谢小朋友,辛苦了两位。”
“谢谢权悦,谢谢陈小朋友。”
陆姝也附和道。陈梧皱眉,对陆姝道:“不许这样叫我。”
“小白能叫我就不能叫,歧视啊?”
都是朋友还搞特殊?差别对待小气鬼。都是因为她,陈梧又冲丁似白道:“你也不许喊了,你一喊,她就跟着你喊。”
比记忆里的少年可爱些。丁似白乐不可支,靠着陆姝肩膀略显敷衍,“好好好,不喊就不喊。”
小朋友还真是——经不起逗啊。反正也是听听,左耳进右耳出。丁似白选的位置靠窗,阳光充沛,外面就是后花园,一转头就是绿叶红花,内心对此十分满意。右边玻璃窗外靠走廊,观赏樱花的枝桠伸进阳台来,活活被好动的小子们薅秃得就剩个光杆。对面是理科的优秀生教室,外头的樱花枝繁叶茂,欣欣向荣。果然优等生教室的风水养人还养树。丁似白很喜欢这个教室,一直喜欢,她一只手撑额斜斜软靠窗沿望着门口发呆,陈梧和权悦回各自教室收拾东西。耳边好像突然清净下来。新班级的嘈杂吵闹一点也没融入她的世界。直到教室门口一个四眼小妹妹的出现,卫衣加牛仔裤,瘦瘦小小的,戴着眼镜也无法掩盖住的机灵劲儿。她正东张西望选位置,犹犹豫豫。丁似白笑了,随即去看正跟同学泛泛而谈的陆姝,才半天就让她跟周围的新同学打成一片。命中的“黑白双煞”,陆姝是黑,现在白的来了。姑娘抱了太久的书手酸,就将书放到陆姝旁边的空桌上,打算歇歇。陆姝感觉到有人,回头一看,视线交错间,两人似乎达成某种奇怪的默契。“有人?”
陆姝摇头。“哦。”
四眼小妹妹现在找到位置了。丁似白埋头憋笑憋出内伤,这俩人的脑回路绝对没搭边,美丽错误的诞生。陆姝自来熟,见他坐下便开始自我介绍:“我是陆姝,你叫什么?”
她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回答:“柯叶,木可柯,树叶的叶。”
雪霜徒自白,柯叶不改绿,丁似白想起她名字的由来。真好听。“了解!这是丁似白,白痴似的,所以叫似白。”
相见如故好像就是用来形容她俩的,认识五分钟交情像五年,丁似白看在陆姝“故人重逢”的难得上任由她放肆一回。“你再胡说我打人了啊。”
丁似白手中的书已经卷好,作势要对陆姝揍下去。被她张开双臂抱个满怀晃来晃去。“丁似白,这名字挺别致。”
柯叶点头思索。丁似白被陆姝哄得没脾气,笑着默认了柯叶的评价。太阳照到桌上,晒得人昏昏欲睡。嘴里断断续续哼着歌,17年的流行歌曲,平凡的少年嗓音低沉,偏舒缓的曲调,却在节奏飞快情感速食的繁华都市,惊艳了整个盛夏。我们都想要一个摇椅,午后晒晒太阳,闲过余生,却求而不得。陆姝不爱她懒懒散散缺骨架的样,老爱揉来揉去,活活把她闹精神了才肯罢休。每每这个时候,丁似白都很头疼。“朱朱,朱朱,你先别摇我,”晕眩中她好像看到了谁,急切地想看清楚些,“我好好坐,你停,停,晕。”
来往人影交错,坐着矮一截总是被遮挡看不清楚,丁似白直接站起来,这下得以相见。心跳错过一拍,倒不是小鹿乱撞,是诧异,是曾经知晓他心意又没有办法给予回应的对不起。也是分开后的某一天,才想起那个词最好的解释:逃避。他是还是来了,细碎的阳光透过樱花的缝隙,洒落大片光影,那个人逆着光从门口走进来。明明是男主角的出场氛围。这个人爱玩儿游戏,爱装深沉,不爱笑,可与她说话却总是笑着。混淆喜欢与爱的年纪犹豫拖沓,耽误人家青春,霸占了初恋女友的名分,丁似白想起来就很讨厌自己的不负责任。庆幸,这次一切都来得及。对人生有计划,斗志昂扬的少年,是不该被她打扰的。好久不见,季与舟。少年没有注意到丁似白的目光,径直找了个位置坐下。陈梧和权悦送完她们俩才又回去收拾自己的东西,刚刚收拾好打算到阳台透个气,就恰巧看见丁似白一脸急切,眼睛直勾勾盯着一个男生看的样子。那么着急,是看见谁?陈梧环抱的双手不知何时抠着阳台,身体不自觉前倾,像要尝试窥探什么真相。那个人长得没什么稀奇,普普通通。在脑子里回想了一遍,陈梧确定不认识这个人,权悦也说没见过。难道是他们想太多?叮铃铃······上课铃声骤然打断少年内心的无数揣测。重点班级快节奏,高效率的讲课暂时让人集中精力到课堂上,无暇顾及其他。不过相较于陈梧第一节就上班主任的物理课的紧张感,她们文科第一节语文课就轻快多了。“有的同学跟我今天是第一次见面,但上过我课的同学都知道,第一节课我一定会讲的一段话。学好语文,你们能做什么呢?举个简单的例子:有一部外国电影叫做《怦然心动》,里面有一段英文:But every once in a while you find someone who"s iridescent, and when you do, nothing will ever compare。它的中译是:有天你会遇到一个彩虹般绚烂的人, 当你遇到这个人后会觉得其他人都只是浮云而已。听起来很长啊,但是有一位作家,将它译为十个字,”四十来岁的女老师在这个地方停顿片刻,笑着拿起粉笔,写在了黑板上,“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丁似白老觉得,语文老师总比其他老师多一股书卷气,像被熏陶过的文人墨客。即使没有旗袍长衫,也从里而外透着气质与文学修养。大多数同学为此感到惊讶,长长一段英文,既可以写出一段优美的文字,也可以只是仅仅十个组合起来令人心动的言辞。第一堂课,无数同学就被这段文字的魅力所征服。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怦然心动》中的十个字,她也曾经用这十个字去幻想她喜欢的人。谁担得起这十个字啊?丁似白望着窗外的风景,恍惚一个人影掠过心头,随即立刻被她否决,眼睛又不是滤镜,怎么可以镀层金身就完美无缺。曾令她如此心动的描绘,不该是遇到过的任何一个人,小朋友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