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三考上北师大以后,全家既高兴,又有一些忧愁。高兴的是,家里祖祖辈辈没出过大学生,而且龙三考上的还是名牌大学。 愁的是,所有费用确实令全家压力越来越大。幸好有助学贷款,但龙三父母及全家下了决心,哪怕是砸锅买铁也要把龙三盘出来。龙三考上北师大那年,龙大就当年安了家,腊月龙二又做了人家的倒插门女婿,乡里乡亲都说龙大龙二是沾了龙三的喜气,那一年龙家是好事连连,三喜临门。不多久,龙三爸又担忧起了龙三的婚姻大事。大三那年的暑假,龙三回到家里,他爸就在关心他的个人问题。那一天,龙大和他妻子回娘家去了,吃了午饭,一家人一边麻包谷,一边又谈论起龙三的婚姻问题。他爸说: “龙三,你也岁数不小了,还是该考虑个人问题了。”
“爸,您不要着急,我的婚姻问题您不用操心,我不是有梅花了吗?我不会再找别的对象了。”
龙三回答他爸。“你还在跟梅花通信呀?”
“是啊!我们一直在通信。”
“龙三,我早就听梅花表嫂说了,梅花她妈根本不同意你们的婚事,你何必还要给梅花写信?你现在吃的是国家粮了,考的是名牌大学,你为啥子要`揪'到梅花不放,他都没写信与你来往了,梅花都丢下你了,你难道你还丢不下她吗?你想,你好不容易考上大学,好不容易跳出了`农门’,好不容易吃上了国家粮,你这样子,当父母的心里有多难过!有多恼火!爸,你应该清楚梅花的为人,梅花的品行,梅花的孝心,她多会操持家务,她多会体贴长辈,梅花有多喜欢我们这个家,她有多尊重二老,她有多喜欢我,难道你不知道吗?您忘了吗?”
“梅花在各方面是不错,关键是你的情况变了。况且梅花她妈是坚决反对你们的婚事的,你这样下去,你划得来吗?你还要去找个农村的,我是坚决不准你们再通信,坚决不同意你们的婚事。”
“爸,我们是有感情的,我与梅花相爱很深了,我决不可能抛弃梅花,梅花也决不可能抛弃我。我答应了梅花,不管是在农村还是在城市,我这辈子就跟梅花好。梅花是个好姑娘,是个难得的好姑娘,我没找错人,她很有孝心,她不但是操持家务的好姑娘,还是干农活的好手。妈的身体特别需要像梅花这样的媳妇来体贴,来照顾,我从方方面面来考虑的,一切我都考虑好了。爸,您相信我,相信你的儿子,我看准了梅花,我喜欢上了梅花,就不会再找其她的姑娘了。梅花她也把我认准了,她也觉得我是她终生可信赖的伴侣。我值得她喜欢,她向我发了誓,这辈子梅花就跟我好,她也不会再找别的男朋友了。”
“龙三,当爸的说不过你,你们相隔这么远,梅花妈又坚决反对,她回去了难道她没得其他想法吗?人都是会变的,梅花妈早就跟你妈说过,她不可能把梅花放这么远,她要跟梅花在当地找个婆家,你没听你妈说过吗?”
“爸,梅花她妈是怎么想的,她要把梅花嫁在当地,那是她妈的主意,至于梅花是怎么想的,我非常清楚。现在是新社会,提倡恋爱自由,父母不能包办儿女们的婚姻,这您是清楚的。爸,我早就知道,您和妈盘我们一大家人,特别是盘我读书,的确操碎了心,确实很辛苦。现在我好不容易考上大学了,在您们看来,在众多父老乡亲看来,就应该找个吃国家粮的,就应该找个有工作的,就应该找个城市姑娘,就必须找个摆脱了农村的姑娘。我完全能理解您和妈的用意,一切都是为我好,一切都是在为了我的终生大事考虑问题。这些,我当儿子的应该感激父母,感谢家里所有的亲人,感谢所有关心我的父老乡亲!爸,假若我今后找个吃国家粮的姑娘,把家安在城市里,把家安在北京。您想个没有,您和妈会去城里和我们住在一起吗?您们会去北京吗?您们到时肯定不习惯城市生活,您们一辈子都是农民,要想改变您和母亲的生活方式,恐怕比较难。您们辛苦一辈子,到了晚年,儿女们各人有各的家了。如果身边没得一个孝顺的儿媳妇,我这个当儿子的心里有多难受,特别是母亲那身体,岁数大了,更需要一个身边会体贴会照顾的好儿媳。我可以在父母面前说这个话,梅花就是有这个品行,她有这个孝心,她有这能力,她有巴心巴肝的孝道。其她姑娘可能很难做到,很不容易做到,城里的姑娘恐怕更难做到。今后我和梅花安了家,您和母亲就和我们住一起,我把工资都拿回家,由家里支配,一家人和和乐乐多好,特别是您和妈的晚年生活,会更幸福的!爸,你也应该考虑考虑我的感受,我没有去只注重梅花的长相,她确实漂亮,大家有目共睹。但我更重要的是看重了她的人品,她孝道、她勤劳、她扑实、她具备了农民那朴素的气质,具备了勤劳的农民本色,具备了那温柔贤惠的乡下妹子的良好品德。这样的姑娘难道我会抛弃吗?我舍得吗?我丢不下她,我不忍心丢下她,我决不会丢下她。”
妈说: “其实龙三说得很对,梅花人确实不错,她回来陪外公那一段时间完全看得出,梅花的品行确实是很不错。我也很喜欢梅花,我还真舍不得梅花,这样的姑娘确实难找。龙三你自己考虑好,这是你一辈子的大事,我们俩个老的不重要,关健在你。”
“我喜欢梅花姐,如果她能当我们的嫂子当然更好,我好高兴!”
大凤说。小凤也说:“我就要梅花姐当我的嫂子,我坚决同意!”
“你们懂个屁,晓得个屁臭……”龙爸发火了。晚上龙三爸气得来夜饭都没吃。第二天龙三他爸在床上睡了一天,龙三无论怎样叫爸,就是不应声。妈也去叫了几次,还是不吭气。龙三把饭菜端到床面前,他爸说:“我身体不舒服,没胃口,不想吃。”
龙三知道,他爸为了他的婚姻大事,气得来卧床绝食了,他该怎么办?龙三坐在他爸床前,对爸说:“我去请医生来跟你看一下,吃点药,您看咋样?”
“我没病,看啥子看,没必要!”
龙三爸很生气地说。平时龙三他爸很难生一次病,连感冒都很难患一次。那晚龙三一夜也没入睡,想到这个家,想到他爸气成这样,心里也不是滋味。龙三在床上想来思去,父母的艰辛,父母一辈子为儿女们心都焦碎了,父母也是在为自己好,不能让父母太伤心,特别是不能让父亲再绝食下去。龙三心里极矛盾,抛弃梅花,是绝对不可能的。不与梅花分手,与爸一直僵持着,这样也太对不起含辛茹苦的爸了。龙三想来思去,决定骗爸一回,但一想到撒谎,还是对不住自己的父亲。到天亮了,龙三才拿定了主意,想了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不抛弃梅花,也不让他爸不为自己的个人问题那么操心。但龙三心里还是不踏实,毕竟还是在骗他爸。第二天他对爸说:”爸我听你的,我就在大学里找个姑娘,我把家安在北京,您看如何?到时我把二老接去北京,您看咋样?”
龙三有意骗他爸,这个善意的谎言还真起了作用。这样一说,他爸立即从床上坐了起来,龙三给他端的饭,爸很高兴地吃了。龙三说:“班上有个赵艳姑娘早就在喜欢我了,我这次回校,我就跟她好,叫她跟家里写信,爸,你看咋样?”
“ 龙三,你不会‘编筐筐‘,来骗我吧?”
“爸,你放心,看你气成这样,我改主意了。”
龙三想来想去,只有用此办法来骗他爸。龙三一回到北京,就找到赵艳同学,把详细情况跟赵艳说得清清楚楚,要请赵艳同学无论怎样都要帮他这个大忙。赵艳同学欣然答应了龙三的要求,但赵艳同学心里在想,如果“假戏”真做那该多好。没过几天,龙三先给家里写了信,又过了几天,赵艳同学就以龙三“女朋友“的身份给龙三家里写了一封信,并且还寄了一张赵艳自己的照片。从此,龙三寒暑假都没回家,节假日仍然在餐馆当洗碗工。毕业后,他还要考研,在校拼命地工作,每次写信回家,都说他要在北京打拼,准备在北京买房安家。毕业那年,龙三准备去一趟梅花那儿,他要亲自去找梅花,哪知,没多久就收到家里来信说梅花已经结婚了。梅花结婚的消息,犹豫晴天霹雳,龙三根本没想到苦苦等了这么多年,等来的却是梅花结婚的消息。但龙三无论怎么样去分析,都不相信这是真的,梅花真的扛不住了吗?真的被她妈“逼上梁山”了吗?难道车站一别,她说的都是假话,梅花真的抛下她的三哥哥了吗?龙三不相信,他怎么也不相信。那几天,龙三茶不思饭不想,他心里像刀刮似的疼痛。他给梅花写的那些信,难道真的被她妈“拦截“了吗?难道她就一封信也没收到吗?几年了,难道梅花就找不到机会给他写信?难道真的找不到机会给他寄信?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事实果真是这样吗?梅花,你咋的啦?你怎么啦?你就一点都不想你的三哥哥啦?你就真的不要你的三哥哥啦?你就那么狠心地抛下了你日思夜想的三哥哥啦?那晚,龙三含着极其痛苦的泪水,又给梅花写了封长信。“梅花:你好!今天,得知你结婚的消息,我痛苦万分,我从来没这么痛苦过!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我今晚无论如何也难控制我这个男儿的眼泪。泪水在心中奔涌,泪水在脑海里沸腾,泪水在心田里翻滚,泪水顺着全身热血在急流。我难以控制,难以驾驭,抑制不住的泪水从脑海里喷发,泪水从每根血管里激涌到眼里,泪水从心海里直冲眼眶,犹如压抑了很久的喷泉一样,从眼眶里喷射而出。我的眼睛在流泪, 我的心在流泪,我的全身都在流泪,我像掉进了深深的泪海里,全身都被泪水淹没着,我在泪海里寻望,寻望远处会漂来一根稻草把我救起,我多么希望这根远方漂来的救命稻草就是你!我怎么也不会相信这是事实,我觉得肯定是父亲有意在骗我,因为我骗了他,他的良苦用心我完全知道,完全理解。梅花,我知道你的难处,知道你会战胜你面临着的一切‘艰难险阻’。我一直都相信梅花你是真正的腊梅花,你酷傲了二十多个风霜雪雨,你斗严寒,顶酷暑,你会越来越坚强。我心中这棵腊梅,是任何冰雪也压不倒的,任何狂暴风霜也击不败的,你会永远永远挺立在我这个三哥哥的心中!梅花, 三哥哥一直在等着你,一直在想着你。车站送别后,一直就没你的消息,没有你的回音,就断了一切联系,从此就各在东西。孤单单的寂寞,漫漫的长夜,想你在每个难眠的夜里,无数个夜晚思念着你。静静的夜,我在思念着你,亲爱的我,在北京的夜晚又梦到了你,现在的你过得还好吗?我每时每刻把你惦记!我怎能把你忘记,永远永远把你放在我心里。我多想在梦里见到你,随着梦飞在你心里,我多想现在就见到你,随着风儿飘到你那里。那美好的回忆,那相处的甜蜜,那车站一别的难舍难分……怎能忘记!怎能会忘记!你怎么舍得我在爱你的路上流泪!你舍不得!你一定舍不得!你不会让你的三哥哥在爱情路上流泪!在爱你的路上哭泣!我等你,我在等你,等你,我一直会等你!你不会让我空等你!空等你……我等候,等候,我一直会等候!你不会让我空等候……我会用心去等候你,我会用生命去等着你……”……龙三一等就是四十五年,这四十五年,他写过多少封信给梅花,他自己也记不清了,每次把信寄出去,都是石沉大海。在这四十五年当中,特别是龙三在北大任教期间,关心他的婚姻大事的好心人也不少。为了安慰家人,特别安慰他爸,龙三曾经把赵艳同学带回到了家里。后来龙三写信告诉父母,以赵艳同学的爸妈要龙三在北京买别墅为借口,最后他不得不与赵艳同学分手。赵艳同学结婚后,特别关心龙教授的个人问题,赵艳同学介绍了好几个女朋友,龙教授在她们的身上始终都像找不到梅花的影子。随后,家里的乡亲们也四面八方为龙三教授介绍对象,龙三教授始终觉得没得哪一个像梅花,没得哪一个完全具备有梅花的那些品质。就这样,龙三教授到退休都没安家,曾几次把他父母气得来生病住院。龙三教授退休后,在县城买了套电梯房,他要把二老接到县城,天天伺候父母,要他们逸享晚年,为了思念他心中的梅花,专门去省城买了一部手风琴,经常拉奏梅花最爱唱的《北风吹》。龙三父母,每次来到县城住不上三天,就要回乡下。他们惯于乡下生活,乡下有他们的乡邻,有他们的老屋,有他们的终生足迹,有他们一辈子劳作的土地,他们的根在乡下。就在龙教授梦中寻梦的第二年开春不久的一天,龙三父母,在乡下收到了梅花给龙三写来的一封信。他乡寄来思念情,四十五年眼望穿,请您继续分享《腊梅苦寒鲜花开》第018章《他乡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