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队长把梅花从山岗上,带回到了她的家里,一路上,他不断安慰梅花。一到家, 黄队长说:“梅花一早就来到了我家,她请我来跟她妈妈好好谈谈。”
“黄队长,请屋里坐。”
梅花爸妈同时招呼道。梅花太疲倦了,她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黄队长并没有把他在山上看到的情况向梅花爸妈说,他早就知道梅花极不愿意她妈跟她找的婆家。队长忙于山上的农活,只简单地向梅妈说了些情况,重点说了一下达娃的人品问题。他也只是听人家说的,对达娃的实际情况也知之很少,毕竟达娃是他乡人。梅妈对黄队长说的情况,听得很马虎,至于达娃人品有什么问题,梅妈也没听出过一二三来。梅妈送走了黄队长,来到了女儿房间里。“梅花,你一早就去请黄队长来说情,你硬还是安了心好,你还没有把我气死,你对龙三一直都没死心……”梅花躺在床上,没精神来回答她妈的话,妈随便咋说,她都只有眼泪包包地听着,听着。妈说了一大堆气话,不一会儿,也就上山干活去了。梅爸这一向腿脚疼得厉害,很少去山上做活路,他很担心梅花,生怕梅花出什么问题,前次梅花夜里出走,他就担心得不得了。早饭过后, 梅爸来到女儿房间,说了好多安慰梅花的话,他知道自己的女儿这一段时间在她妈面前受了那么多的委屈。爸说道:“不要生气了,再怎么样,东西还是要吃。你昨晚没吃,今天早上也没吃,别饿坏了身子,快起来吃点东西。”
“爸,我不饿,我不想吃,爸,你吃早饭没有?”
“ 爸看到你气成这样,爸只吃了一点点,爸也吃不下。”
“爸,你别生气,你要吃东西,你身体更重要,我是年轻人,我没什么,就是没胃口,一点不想吃。”
”爸,你让我睡一会儿,我好疲倦,好累。”
梅花这一次比上次气得更厉害,大伤了元气,在床上一躺就是几天几夜。爸叫梅三娃去请来了张医生,张医生开了两副中药,梅婷把熬好的中药端在梅花床前,劝姐姐吃药,梅花怎么也不喝。那天晚上,妈进房间来劝女儿吃药,梅花仍然不喝。看见女儿红肿的眼睛,黑色的眼圈,白净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妈心里觉得一下难过起来,看到女儿气成这样,东西也不吃,她也好难受,好心酸,如果女儿再这样下去,恐怕会出问题的。此时的梅妈心里很矛盾,是作出让步,还是继续坚持自己的意见。如果作出了让步,要找上这样的亲家怕是难上加难,这样自己的面子往哪儿放,所有亲戚和全小队的社员群众都知道了,我找了个“官亲家”,我又该去如何面对大家。梅妈那犟脾气,一下又变得温柔起来了,毕竟女儿是她的亲生骨肉。妈想如果再不改变主意,梅花恐怕会一直不吃东西,三天了,没喝一滴水。梅妈开始在动摇了,她那狠心开始软下来了,穷就穷嘛,这么几十年都穷过来了,女儿的命是长在我这个当妈的穷根上,就认命吧!梅花绝食这么几天来,她躺在床上,也想了很多很多……那晚的下夜,她从床上慢慢坐了起来,点亮了煤油灯,从木箱子里拿出了龙三哥写给她的信和龙三哥的照片,她含着眼泪,反复地看,反复地看,反复地想……三哥哥,您会等我一辈子吗?如果您真的考上学校了,您还会要我吗?您都吃上国家粮了,您还会看得上我这个农村姑娘吗?但是,她始终坚信龙三哥会等她。在那山岗边沿上,突然想起三哥哥说的那些话,使她重新有了活下来的勇气。如果自己真的一气之下跳下了山岗,妈妈更会被气死,爸也会气得更不知成啥样。梅花拿着龙三哥的照片,直愣愣地对着他的三哥哥。这么久了,她都没去想她的龙三哥了,这几天她又不得不去想他,在这极痛苦的时候,他多么希望三哥哥能给她力量,给她出出主意。龙三哥呀龙三哥!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梅花想,这辈子就是不嫁给龙三哥,他也不想嫁给那个一点不顺眼的达娃。她含着痛苦的眼泪,心里装着那难以承受的心酸昏过去了……梅花只记着龙三哥的好,这辈子就跟三哥哥好!这辈子就跟三哥哥好!她在昏睡的梦中,一直在把她的三哥哥找……山连着山,川对着川,山川对着那山湾,在迷迷糊糊中,似乎站在山巅上,放眼望去,望着山外山,望着川外川,妹妹我想您,想您我的心肝肝,妹妹我找您,那怕路远山又高,这辈子她非把龙三哥等到才心甘……她翻过了一座座山外山,她趟过了一条条川外川,心上的三哥哥,您在哪?您到底在哪……康家达娃叼着叶子烟去请来了他的“脖子粗”朋友,为他当挑夫。达娃的妈早把去梅花家的东西准备好了,两箩筐谷子,几块腊肉,两斤叶子烟。吃了早饭,达娃收拾了一番,把二分头梳了几多遍,把蚌壳油涂在手上,然后用手在二分头上反复地抹。在镜子面前反复地照,又把蚌壳油涂抹在脸上,双手用力在脸上抹了若干次。二分头光光亮亮,颧骨脸上脸下刮得光光生生,这下,他对着镜子又照了几遍,在达娃自己眼里,他一表人材。他的那个朋友,人高马大“脖子粗”,劳力不知比达娃强多少倍,挑起一大挑谷子外加几块腊肉和两斤叶子烟,一直跟在达娃屁股后面。“达哥,今天去梅花家看你的漂亮妹妹,有酒喝没得?”
“脖子粗”问达娃。“没得酒喝,你就跟老子不去呀?你娃敢都不敢!”
“达哥,我……我……我不是那意思。”
“那啥意思?”
“我……我……我的意思是……”“是啥子?莫跟老子两个说半句留半句,有屁就快放,有屎就快拉。”
“我是说,今天中午有腊肉吃,又有酒喝,一边吃腊肉,一边喝酒,一边看你的梅花姑娘,那才叫开心,那才叫舒服,你说是不是达哥。”
“老子跟你’脖子粗’说,老子的梅花姑娘,不准你龟儿子乱去看,只有你达哥我才可以随便看,你跟老子今天去敢乱打`野眼’,看老子把你眼珠子撬出来,你信不信。”
“达哥,达哥,我……我……我不敢,不敢打‘野眼',我不乱看你的梅花姑娘就是了。”
快到红鞋子媒婆的家了,红鞋子媒婆早就在山嘴上等候起了。媒婆一见达娃:“喔哟!达娃,你今天硬是一表人材呢!十个姑娘十个爱,个个姑娘看了都会扯口袋……”媒婆带路,一路的“车叶子板板“响过不停。梅花一家点都不知道达娃今天会送粮食来,到家了,梅爸不知是咋回事。媒婆“翻链盖”式地把情况说了一遍,梅爸才喊人去山上叫梅花她妈回来。梅花在昏迷中听到了“车叶子板板“的声音,有气无力地慢慢从床上爬起来,把房间门闩上,她一听见那媒婆的声音心头就烦。梅妈一回来,看见一大挑谷子,又是烟,又是腊肉,原来那快失望的心里,一下又像有了新的希望,锅里好久没见油荤了,好久没煮过白米干饭了。她把客人迎接到屋里,又是端凳子,又是倒开水。那达娃今天显得很客气,丝丝文文的,他那嘴上的叶子烟在半路上就抽完了。他知道梅花的爸抽叶子烟,就立马为梅爸卷了一支,递在他手上,并很亲切地喊道:“叔叔,请抽烟。”
梅爸接过叶子烟,拿眼瞟了一下达娃,达娃又立忙把手中的火柴擦燃,跟梅爸点上。梅爸使劲抽了一口叶子烟,觉得这烟叶子不错。那“脖子粗”东瞧瞧,西望望,眼珠子老是不规矩,他似乎在用眼光寻找什么?好心的媒婆一边响着“车叶子板板”,一边在帮梅妈把谷子装在柜子里。梅妈去邻居家借了点米,回到家里,就在灶房里忙碌着,心想绝不能让他们知道梅花的事。她也分析到了,梅花在房间里听到了他们的声音,肯定把门闩上了。达娃在堂屋里陪梅花她爸抽叶子烟,梅爸问了达娃的一些情况。达娃问:“叔叔,梅花上山上做活路去啦?她什么时候回来?”
梅爸大声地回答道:“你问梅花呀?梅花在“八马”水库工地上,几天都不得回家。”
梅爸有意把声音说得很大,就是让梅花她妈也知道。“哦,那我去工地上找梅花去?”
达娃说。“不行,工地上不准陌生人进去。”
“哦……”吃了午饭,红鞋子媒婆带着达娃和“脖子粗”走了。傍晚了,梅爸叫女儿把门打开,来到梅花床边,这下梅爸对达娃有了初步的了解,在梅花面前慢慢地说。“梅花,你这样不吃不喝是绝对不行的,’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我看到你这样,我忍不下心了。你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了什么呀?你就听爸一句,赶快起来吃点东西,爸求你了!”
梅花她爸说到这里,眼泪都出来了。爸看到今天这情况,特别看到达娃,觉得这娃儿年纪轻轻的就满脸络腮胡,虽然刮得很干净,但胡茬儿仍然布在脸上,恐怕是遗传他爸的,确实不很受看,但他的人品又好像看不出有啥问题,也不像一个很坏的年轻人。梅花听到爸这样一说,又看见爸在流泪,她那红肿无泪的眼,直盯着她爸。梅花“哇”地一声,欲哭无泪,“爸,爸,我的心好难受呀!我的心好痛呀!爸,爸爸……”梅妈送走了媒婆和达娃他们,下午也没去干活。她心里极矛盾,如果不同意这门婚事,刚送来的粮食,难道马上又退回去?梅花“爬门“打发的“六六大顺”,早已还了账,打发的“的确良“也做成了衣服,这些,拿什么去退人家,梅妈也难,难呀!梅妈走进女儿的房间,看见梅花几天几夜滴水不沾,人都不成样子了,再这样下去看囊门得了。“梅花,梅花,你快吃点东西,妈看到你这样,妈心里也难受呀!你就认了这门婚事吧!达娃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今天你爸也看见了,爸也觉得达娃还是一个不错的年轻人。”
梅爸也接着说:“梅花,你就听你妈的,爸先前没见过达娃,听你那样一说,我确实很反对,但今天一见,觉得还是过得去。”
梅妈一想起那一大挑谷子和那几块腊肉,觉得生活有了指望,一家人可以吃上饭了,在她的心里,新的生活好像开始了。梅爸看见那一大把叶子烟,又抽了达娃亲自为他卷的烟叶,特别是中午达娃又为他夹了几次菜,在他心里第一次感受到了这未来女婿的一片孝心。就这样梅妈明知自己的女儿几天几夜滴水未沾,不管梅花有多痛苦多伤心,她硬逼梅花要同意这门痛苦的婚姻。梅妈见女儿绝食在床上,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求梅花。“梅花,妈求你了!你再不起来吃东西,妈也不想活了!你再不同意这门婚事,妈就一直跪在你床边……”梅花那流泪的心,梅花那流血的心,一下被她妈刺痛得血泪直流,梅花用有气无力的声音喊道:“爸……爸……快……快拉我起来……”梅花绝食无奈何,达娃一家笑颜开,梅花的故事在继续,请您继续分享《腊梅苦寒鲜花开》第037章《他那一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