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贞仪从鹏程风投办公楼走出来，不管身后跟着的狗仔，和经纪人一起登上了回家的保姆车。 几乎是才一上车，她就脱掉了高跟鞋，毫无形象地瘫软在了车座上，“可累死我了！”
《狂暴之路》的拍摄早就结束了，但沈贞仪作为制片人，还要参与后期制作，这让她没能如往常一样拍完一部电影后就休假调整一下。 这还没完，成为鹏程风投合伙人基本已成定局，她如果想要在商业领域有所建树的话，就不能什么都不会。 所以，她还要抽空接受商业培训——不要求什么都精通，但不能完全瘸腿。 “我就没看过比你更有事业心的女明星，你正在制作并主演一部影片——同时还要给自己上培训课充电？”
经纪人俞莉叹了口气，道，“不累才是不正常的。”
“累是累，但是，学到新东西的感觉，其实也蛮爽的。”
沈贞仪正了正坐姿，舒了一口气。 “我之前以为商业谈判是一群西装革履，拿着高薪的男人女人在办公桌后唇枪舌剑，现在才知道是大错特错。”
沈贞仪伸了伸腿，略显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事实上，坐在办公桌后的人，干的只是门面活儿；真正的谈判交锋都在颅骨之下完成，在见不得人的电话中完成，甚至在隔空的无言对话中完成……” “听着像是大佬们过招。”
经纪人耸了耸肩。 “是啊，商业大佬。”
沈贞仪的语气深有感触，“和这样的商业大佬对话，压力远远要比社交性对话大得多，我感觉拍戏都没那么累……” 譬如她和鹏程风投一些合伙人的接触，他们的对话对于外人来说是非常跳跃的，她算是体会到“真正的谈判是通过无言的对话完成的”了——因为对于他们来说，假如你需要对方解释的话，那你就没有和他们对话的资格。 沈贞仪需要培养出一种本能——怎么去拆解对方释出的信息，怎么在对方的压力下保持自己的节奏，认清自己的优势……这就是她“充电”的目的。 “其实，这些商业培训对于我成长为一名优秀的制片人也是很有帮助的。”
沈贞仪仰头感叹， “一个优秀的制片人，需要找编剧、看剧本、找导演、选演员甚至是定宣传策略……如果说这些与演员的身份也有共通之处的话；需要比投资人更懂资本，比市场部更懂营销，这就不是当演员能锻炼出来的了。”
“……你一定会是一个优秀制片人！”
经纪人也不由发出一声感叹。 不过，说到电影，经纪人就有更多话想说了。 “拜你的男友所赐，明年的娱乐圈绝对是风起云涌！”
“我这段时间也帮你看了不少片约邀请，但是，实话说，能够让你明后年‘力压群芳’的，一个都没有。”
沈贞仪都惊了，“力压群芳？我可没那么大的心。”
想也知道，明年的竞争，不管是导演的竞争，还是演员们的资源竞争，都会越来越激烈。 毕竟，在这样风起云涌的年份“出位”，比任何时候都更有含金量，哪怕是一线明星，也是要争一争的。 沈贞仪固然身处一线，但业界比她底子厚的一线女星，也不是只有三两个；更何况，博出位的，可不只是国内女星，甚至包括了全世界的女明星。 “咱多少也是能争取一下的嘛！”
经纪人顿了顿，笑眯眯地看着她，说出了真正的意图，“要不，你让王维帮你写个好本子，争一争？”
她可是门儿清，敦煌旗下的几名导演，都拿到了王维亲自写的剧本，为了帮旗下客户争取角色，她可是靠关系都看过了，不得不说，都是好本子。 白了她一眼，沈贞仪眯上了眼睛，“你之前可是说过，咱不能全靠王维的。”
“那不是我还不知道他脑袋里的东西似乎永远都掏不完；没有抖搂出来的好东西，不知道还有多少吗？”
经纪人嘟囔道。 沈贞仪没有睁开眼，嘴角微翘，却是道，“暂时别想了，他正在给北美子公司弄剧本，没空！”
“北美子公司啊，难怪……”经纪人一愣，然后露出个了然的表情。 圈内没多少人关注，但她是有关注的。 敦煌在北美收购的狮王影业，刚刚上映了收购后的第一部电影，而且，成绩不俗。 ——截止目前，《电锯惊魂》的北美票房已经接近六千万美元了。虽然限于恐怖片的类型特点，票房走势有了相当程度的下滑，但整体来说，再增长两三千万应该是没问题的。 事实上，无论是作为恐怖片也好，作为票房淡季也好，这样的票房曲线都挺不正常的。 ——虽然进入九十年代后，北美票房破亿不像八十年代那么罕见了，但也不是随便一部电影就能做到的。 而《电锯惊魂》这样一部恐怖片，却有机会冲击北美票房一亿的大关，只能说，王维把一个悬疑恐怖风格已经大成阶段的作品，搬到好莱坞恐怖片还是血浆当道的年代，形成了一个明显的代差优势。 这就像是在现代空战中，用隐形高速高机动的四代机，去吊打连雷达都不完全的二代机一样。 当然，经纪人对此是没有概念的，但她意识到，随着这部电影的成功，敦煌也许开拓了一种新的打进好莱坞的模式。 ——此前，国内资本对于叩开好莱坞大门的兴趣不小。只是，五大块头太大，太引人注目，所以更多是在谨慎观望；投资方往往在影视圈内名不见经传。 而看投资方式，无论是投资单片、片单还是小型公司，大部分时候国内资方扮演的角色都是被动的。 影片从开发、拍摄、制作再到最终定剪都是好莱坞团队在主导，于是乎，每年好莱坞赔得最惨的影片中，国内资本投资的影片屡屡上榜。 这也正常，美资在华娱圈也是差不多的处境——能开放给外资的好项目都是凤毛麟角，谁又比谁傻呢？ 敦煌却似乎走出了一条与众不同的道路——不是从国内“输血”，而是输出“创意”，交由美方团队制作，让收购的子公司自行造血。 虽然，还只是成功了一部电影，而且由于狮王影业规模太小，业界甚至没有多少人知道这是敦煌的子公司。 但经纪人笑着说出了自己的结论：“敦煌也许将是第一家成功打进好莱坞的公司！”
沈贞仪闻言睁开眼，却调转眼神儿往司机位看了一眼。 司机大姐正目不斜视地开车。 这是她团队特意配的女司机，签署了严格保密协议的，很多事儿不必特意瞒着，当然，也瞒不住。 经纪人明白她的意思，笑着道，“都是自己人，在外面我是不会瞎嚷嚷的；再者说，以狮王影业现在的规模，也没几个人相信我的话不是？”
沈贞仪微微点头，“虽然不是什么绝密，但目前最好还是避免引起五大的关注——甭管是国内五大，还是好莱坞五大。”
经纪人跟着点头，心里琢磨道，那是，没人关注它才好！ ——她还想等狮王影业发展壮大，靠着近水楼台的优势，将自己的经纪业务发展到好莱坞呢！ 手上的明星越多，经纪人的地位就越高，权力就越大；再不济，旗下的客户也有机会抢一下好莱坞的片约…… 经纪人眼中闪烁着野心的光芒。 当然，这一切得等到敦煌真的打进好莱坞再说。 至于眼下，还是先猥琐发育吧。 ——虽然她觉得好莱坞五大还真不会把狮王影业放在眼里。 …… 然而，俞莉猜错了。 起码，好莱坞环球影业的华国区总裁弗兰克，就同样关注着《电锯惊魂》的上映。 ——尽管在合作发行《沉默的羔羊》后，敦煌后续几部片子都不适合引进北美，但这丝毫不影响弗兰克对敦煌的关注。 一方面，华娱五大对敦煌的打压，他也看在眼里，甚至暗搓搓希望借此联手敦煌打进华娱圈； 另一方面，相比于因循守旧的传统势力，他觉得敦煌这样的新崛起公司，更加有创造力——不仅仅在华娱圈如此，在好莱坞同样如此。 《电锯惊魂》似乎印证了这一点。 “总票房落点最低也在八千万美元？好大一匹黑马！”
弗兰克打电话给本部的老友，得知《电锯惊魂》最新的票房后，一下子张大了嘴巴。 ——这不仅仅是表现好，甚至是好得都可以闪瞎好莱坞大部分电影从业者的氪金狗眼了。 要知道，许多中等成本电影，北美总票房能够达到八九千万美元，都已经可以高呼大获成功了； 而《电锯惊魂》轻松就达到这个程度，再想想这部电影的成本有多少？ 这性价比明显是天差地别啊！ 着实让人羡慕得直流口水！ “只要控制好制作成本，这个系列的前景还是很不错的，可以成为狮王影业稳固的小金库。”
好友在电话里这般说道。 所以，他顺便把这部电影的海外发行权给抢到手了——狮王影业虽然有北美发行渠道了，但对海外市场，他们依旧无能为力。 弗兰克点头道，“是啊，有了这个系列兜底，狮王影业在公司战略上的容错率，那可就要高得多了。”
“如果他们再发掘出几个卖座的低成本系列，那声势就不一般了。”
说到这里，弗兰克突然有种熟悉的感觉。 ——对了，这不就是敦煌在本土的崛起之路吗？ 弗兰克刚闪过这个念头，就被老友在电话里打断了， “哈哈哈，小成本影片盈利的几率可比大制作影片低了无数倍，能有一个成功系列都是幸运儿了，还想要几个？”
弗兰克闻言也是哑然失笑。 确实，一个电影项目从成立到推向市场，其实就像是一场赌博，并没有一个成型的、科学的计算公式，不论由谁来做都是靠猜； 只是有些人猜得较准，有些人运气较差而已。 敦煌，还有那个年轻的华国导演，运气是挺好，但也不可能一赌就赢。 可惜的是，弗兰克先生并不知道，某人逢“赌”必作弊！ …… 如果弗兰克看到王维此时桌面上摆着的两个剧本，怕是只想高呼一声——你个作弊狗！ 好吧，没有另一时空的经历，没人知道这家伙作弊了。 总之，狮王影业代理总裁杜卡特在絮絮叨叨地跟王维表了半天的功后，试探着问有没有适合的剧本，得到了王维的肯定回答。 倒不是王维对他有求必应，而是借此真正的掌控住这家公司。 ——敦煌没有从国内派人进入狮王影业的管理层，负责监督公司的运转，自然不是因为对杜卡特等人百分百信任，而是好莱坞的圈子是很排外的，不熟悉好莱坞运行规则的外国人贸然进入，只会引发管理层上的动荡。 收购一家公司容易，真正的掌控住一家公司却并不容易，而人事问题也是最容易出事的问题。 但不派人，不代表着母公司的意志不能渗透。 输出创意，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相当另类的掌控方式——另类到大概只有王维才能施行。 很简单，如果不能保证创意具备开发前景，也得不到子公司准确而不打折扣的执行。 王维拿给杜卡特的第一个剧本是《惊声尖笑》。 这延续了狮王影业制作恐怖片的优势——虽然这个系列也不是太恐怖。 《惊声尖笑》系列在彼时空被成为“21世纪恶搞史诗”，里面对于北美流行文化符号的恶搞、对一些现象的夸张讽刺、对经典的戏仿和“致敬”，堪称无下限； 但在商业操作上，《惊声尖笑》系列绝对是一个成功的品牌，每部都只盈利不亏本，是“低投入高产出”的典范之作。 另一个剧本同样是“低投入高产出”的典范——《宿醉》。 这是一部典型的美国式自由宣泄的R级喜剧电影，剧情的话没啥节操可言，充满了低俗的笑话，搞笑的情节以及犯贱的对白； 但作为一部小成本电影来说，这部R级喜剧的黑马成色可谓是黑的发亮。 而从王维拿出的剧本可以看出，敦煌对于眼下的狮王影业的要求只有一个——用最低的成本，收割尽可能高的票房！ 至于说赔本？ 不能说没有这个可能，但是小成本就只有一个好处——就算赔也赔不了多少。 当然，更可能是——这如果都能赔？还要狮王影业的管理层何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