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让田蜜的额头上不禁渗出一层冷汗。 齐冰在这件事上显然也撒谎了!虽然现在只是她弟弟的说法,还没有到精神病院去进一步求证,但从她之前的种种表现来看,田蜜更倾向于家人的说法,毕竟家里有个抑郁性的精神病人已经够头痛了,实在无法找出什么理由会让她的家人造谣自己的亲姐姐是狂躁型。 把齐冰交给她弟弟的时候,她的表现看起来还算平静,脸上的表情木讷僵硬,被弟弟搀扶着,慢慢的走出重案组办公室,临走的时候齐冰弟弟一直不停的道歉,齐冰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还有些不耐烦,示意他赶快离开,不要再继续浪费时间。 齐冰这个定时炸弹一样的人物总算被家人带走了,这让墨窦和田阳大大的松了口气,田蜜却没有,她觉得齐冰人虽然走了,却留下了更多的疑问。 她现在的精神状态到底是正常,还是不正常? 她为什么时而表现的很神经质,时而又异常的理性? 她为什么要刻意隐瞒自己精神病的类型?是单纯的不想让其他人畏惧自己,还是另有其他原因? 她绝口不提吴志达对她这个生母的冷淡疏远甚至敌意,到底是出于对孩子的原谅,还是因为别的缘故而一心不想让人知道? 她一口咬定桂秀琴是第三者,导致了自己婚姻的破裂,这到底是事实,还是她自己的主观臆断?这件事又和她回去试图与吴亮复合是否有关? 对于她的执着,吴亮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态度? 昨天晚上她说自己在家中独自看电视,还说出了电视剧的情节,这样的证明,真的站得住脚么? 这一连串的疑问仿佛连成了圈,围绕着田蜜的脑袋转呀转。 疑问是必须要找到解答的,只不过不是现在,在没有拿到尸检报告之前,除了给相关人员做笔录之外,他们并不能做更多。 而尸检报告,田阳却给了她一个答复——赵法医说,今天晚上是不可能有结果的,最快也要等到明天。 齐冰离开重案组的时候,就已经远远过了下班时间,既然等不到尸检报告,再继续耗下去也没有意义,大伙一商量,决定下班回家,好好休息,养精蓄锐。 田蜜回到家之后,大脑也始终处于高速运转中,齐冰给她留下的那些疑问让她觉得十分困扰。 同样身为女人,田蜜扪心自问,当一个女人被自己深爱的丈夫狠狠伤害过之后,整个人生都被颠覆了,好不容易挣扎着回到原本的正轨上,却发现过去希望的那种生活,几乎成了奢求,丈夫与自己离婚后又再娶,日子过的有声有色,自己的亲生儿子对生母不理不睬,疏远冷漠,自己这个原本的“主角”,已经沦为了路人甲,只能远远的旁观原本属于自己的孩子,属于自己的丈夫,和另外一个女人成了一家三口,一个整体。 在这样的情况下,难道她还真的能怀着那么执着的爱意,想要和对方复合么? 她没有谈过恋爱,更没有结过婚,完全谈不上什么经验,甚至无法设身处地的把自己放在那个位置上去想象。 不过她可以用别人的类似经历来套用。 比如说,陆向东。 陆向东不也是这样么,父亲的突然离世对他造成了打击,紧接着母亲匆忙抛下他独自改嫁,这让他的境况更加雪上加霜,因为母亲的这一行为,他的生活变得颠沛,原本该有的安定、温暖,都不复存在,只能奢望。 好不容易到了上大学的时候,怀着希冀想母亲求助,母亲答应付给他学费,却是为了买断亲情。 同样是被自己原本最挚爱的家人颠覆了过去的生活,让自己的人生轨迹偏离了原本的方向。 那么,陆向东在终于克服重重困难,取得了学术成果,开始立业,安稳下来之后,有试图极力讨好母亲,希望她重新和自己像儿时一样变得亲密么? 如果他真的这么做,陆母恐怕睡觉都会笑醒吧! 可惜他没有那么做,或者说,正常人都不会那么做。 在经历了这么多伤害之后,能够压抑住负面情绪,没有付诸于报复,这就已经很不错了,陆向东能做到的程度,常人未必都能够做得到。 难不成齐冰的觉悟比陆向东更高?心理素质比陆向东更好? 这个问题,田蜜持怀疑态度。 想到这里,田蜜烦躁的从床上坐起来,打从吃了饭,她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在床上翻来覆去,满脑子都是这些疑惑,心里还隐隐觉得有些什么别的事情,刚才想到了陆向东,她忽然意识到,困扰自己的除了案情之外,另外的部分是什么。 就是他! 不能不承认,缺乏付诸实施的勇气是一回事,墨窦早上的话成功的让自己动了心思这就是另外一回事。 不敢做不代表不敢想,一旦想法产生了,那种付诸实践的愿望就会和自尊心互相撕咬,让人心烦意乱。 最终,在翻来覆去挣扎了很久之后,对陆向东想法的好奇战胜了羞怯。 我只是想试探试探而已,又不是真的打算倒追!田蜜在心里这样安慰着自己。 决定了的事情,她一向喜欢一鼓作气,趁着勇气的热度还没有下降,田蜜迅速拿出手机,拨了陆向东的电话。 快接起来呀,趁着我还没有紧张的挂断电话! 别接!先别接!再给我一点点犹豫的时间! 电话每响一次,田蜜心中就不由自主的矛盾一次,盼着他快点接,又有点怕。 嘟——,嘟——,嘟——,嘟——。 她从来没有试过,打电话也会这么心如擂鼓。每一个声响,都好像一个小锤子敲在她的心头,让她的心猛跳一下,每一个声响又都好像那么绵长,足有一个世纪一样。 终于,就在田蜜几乎要燃尽所有勇气挂断电话的时候,陆向东终于接听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清醒,也很平稳,既不像是睡着了刚刚醒来,也不像是因为什么被什么事情耽误了,因此才迟迟没有接电话。 田蜜一瞬间在心里产生了一种直觉的猜测,他其实一直都在电话跟前,只不过眼睁睁的看着电话上自己的电话号码闪烁,就是不想接。 这个瞬间念头让田蜜心里有些发涩,随即她又告诉自己,别胡思乱想,没准儿是手机开着静音,所以之前没有看到也说不准啊! “喂,什么事?”
陆向东声音听起来很平淡,平淡的几乎让人觉得有些疏离。 田蜜装作若无其实的样子,问:“干嘛呢?”
“没什么,你有事么?”
又是这样,好像说没事就会被指责浪费他的宝贵时间一样!田蜜暗自咬牙。 “我也没什么事儿,所以想问问你有没有空出去坐坐。”
“时间不早了,算了吧。有什么事电话里说也一样。”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出师未捷身先死么?田蜜对着手机有些哑然,才刚刚鼓起一点点勇气,连倒追都还没干实施,只想试探的发出邀请,就被人直接拒绝了,这让她原本就不多的勇气几乎消散殆尽。 只是电话既然已经打出去了,总不好这么就挂断,也多亏隔着电话见不到面,才让田蜜能够硬着头皮继续讲话,而不是落荒而逃:“其实倒也没什么太重要的事情,就是被案子烦的,想随便聊聊天。”
“聊天?你确定自己真的找对了人么?我不认为自己是个擅长聊天的人。”
“随便聊天又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你要不要这么敷衍啊?”
田蜜终于有点不高兴了,虽然她很清楚自己喜欢陆向东,但以她的个性而言,绝对不存在那种因为爱一个人,就可以爱到失去自我,放弃自尊的状况,就算对这个男人好感再深,如果他一而再,再而三的一味挫伤自己,从来不给任何鼓励和回应,那最终的结果也一定是她田蜜死心放弃,永不回头。 陆向东似乎听出了她的怒气,在电话那头识相的做出了让步:“那你想聊什么?”
之前的话让田蜜以为这通电话搞不好会不欢而散,没想到陆向东却没有像平时那样犯拧,这让她反而有些犹豫扭捏起来。 “其实,我是想和你说说案子的事!”
她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在邀请对方出去坐坐被拒绝了之后,一时之间还真没有办法放松的闲聊,索性一股脑儿的问,“齐冰今天的表现让我觉得很怪异,她的弟弟说她是狂躁型的精神病患者,她却说自己是抑郁性的,为什么要说谎呢?还有,如果她现在是治愈后的稳定状态,为什么今天会突然之间发狂伤人,要是说她根本还在发病期间,那为什么又能讲出那么有逻辑的话来呢?”
“脸上的伤怎么样了?回家有没有处理一下?”
陆向东答非所问。 田蜜下意识的抬手去摸脸颊,晚上回家带着这样的伤痕,她和田阳都没少被田妈妈数落,数落她自己不注意,数落田阳没有保护好妹妹,唠叨归唠叨,田妈妈帮着处理过伤口之后,现在肿已经消了不少,只不过一碰到,还是会觉得有些触痛。 “已经没什么事了。”
她不想显得自己太过娇弱,于是随意的一语带过。 “齐冰的病情到底是什么性质,现在处于什么状态,在没有医院方面的病历证明,以及专家鉴定之前,谁也说不好,谁说的也都有可能是假话。有的精神病患者,在发病期间会表现出惊人的才华,有一些甚至讲话比得上哲学家,而没有精神病的人或者处于平静期的精神病患者,也有可能因为外界刺激而做出过激反应,这都说明不了什么问题。与其自己胡思乱想,倒不如等拿到证据再说。其他我不想讨论,今天很累,休息时间不打算考虑这些。”
陆向东对田蜜搬出来的话题显然不感兴趣。 “那咱们就闲聊点别的,先说明啊,就是随便闲聊,你不要多想。”
田蜜听了陆向东的话,有一瞬间的小尴尬,这种尴尬倒是转瞬而逝,毕竟齐冰的事情虽然的确困扰她,方才拿出来却只是为了充场面,并不是自己的打电话的真实目的,于是连忙更换话题,她的话听起来就像此地无银三百两,自己却丝毫没有察觉。 “知道了,你说吧。”
陆向东颇有耐心的回答。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田蜜鼓起勇气问。 “这和你有关系么?”
一个反问句,让田蜜剩下所有的话都噎在嗓子眼儿里,说不出来了。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陆向东问。 “没有为什么,就是随便闲聊,之前不是都说了么!”
田蜜觉得脸颊很热,也不知道是手机在发热,还是自己的脸。 “好啊,既然闲聊,那你也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不知不觉,发问的主动权就这么落到陆向东手上了。 这一次田蜜也依样学样:“和你有关系么?”
“没关系。”
陆向东回答。 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干脆的回答了,这个答案刺得田蜜心里有一点点发疼。 “假如,我是说只是假如而已,一个还不错的女孩儿喜欢你,然后想要倒追你,你会接受她的追求么?”
田蜜把剩下的勇气一股脑打包用在了这个问题上。 “我以为王纯的例子已经很明显了。”
“不是说她,是说如果有其他人。”
“没有例外。”
陆向东回答的斩钉截铁。 “那……假如,我哪一天神经搭错了,想要倒追你呢?你会怎样?”
“拒绝。”
陆向东的话没有任何犹豫,非常坚决,甚至没有需要花时间来考虑,这让田蜜的心感到一阵冰凉,油然生出许多委屈来。 “不和你聊了!你这人真没劲!”
她仓促的挂断电话,没有办法再若无其事的聊下去。 电话那头的陆向东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忙音,嘴角挑动了一下,迅速拨了另外一个号码:“喂,是我。我记得你说我是帮凶,还一直想要报复,对不对?现在我能给你提供一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