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季初中女生考试成绩拖后腿,因被老师当众扇耳光,无颜面对父母家人,选择自杀赎罪。”
田蜜小声读出大标题下面的导读,拿起桌上的报纸,找到那条新闻所在的版面。 这篇报道篇幅很长,几乎占据了大半个版面,从副标题上看,内容包括同学对当时所发生事情的叙述,对任旭阳家人的采访,还有校方的态度。最后还有一部分类似于读者互动,刊登了许多人通过网络或短信发过去的观点看法。 基本上从这份报纸的记者当时采访到的任旭阳的同班同学口中,这起自杀事件的始作俑者的确是江玉镜。 据同学回忆,当日江玉镜扇了任旭阳耳光,并且骂了很多难听的话之后,任旭阳曾经哭着求江玉镜不要再说下去,否则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活了,江玉镜对她的这番话非但没当回事儿,反而加以嘲笑,或她连死都不敢,甚至要任旭阳当着大伙儿的面撞墙,以作证明。 校方对于这件事的态度可想而知充斥着各种敷衍,不管是出于对学校名声的维护,还是对本校金牌班主任的保护,似乎都由不得他们不对整件事情轻描淡写。 相比之下,措辞最激烈的自然是任旭阳的家人,虽然报道在刊登前,记者和编辑会对采访的内容进行润色,但仅从内容上来看,任家十分愤怒,并且声称要追究江玉镜的责任,绝不退让。 这篇报道还提到,惹下这个麻烦的江玉镜本人对外声称受到压力,身体欠佳,所以拒不接受任何采访。 最后的编读互动部分,绝大多数读者都是谴责班主任的粗暴教育,任务江玉镜应该为任旭阳的死负主要责任。 “看完了?”
墨窦一直在旁边等着田蜜,看她放下报纸,便递上另外一张,“你再看看这个!很有意思哦!”
田蜜把报纸接过来,顺便将自己手中的那一份递给陆向东。 墨窦拿来的这份报纸,正是田蜜和陆向东刚刚去找过人的那家报社的,同样是醒目的大标题,只不过题目上的倾向性是显而易见的。 “中学女生遭训斥后轻生,当今青少年心理素质堪忧?!”
田蜜看完标题,愣住了,“同一件事,责任人却完全变了!”
“你接着看。”
墨窦没表态,只是示意田蜜把文章读下去。 田蜜迅速的把报道看了一遍,通篇都是在罗列当今社会,父母因为忙于工作,或者过于娇宠,导致孩子的心理承受能力过弱,容不得丝毫违背自己心愿的事情,更不肯接受在学校里老师的教导。 关于任旭阳和江玉镜之间的事情,这篇报道对江玉镜的行为描述与之前那一篇的形容可谓大相径庭,归结起来几乎可以用“和风细雨”来形容,江玉镜摇身一变从一个粗暴教育的班主任,变成了一个充满耐心和爱心的人生导师,除此之外,关于江玉镜的教学成绩和个人荣誉,这篇报道中也大篇幅提及。 并且在报道中,对任旭阳的同班同学进行了采访,学生们所陈述出来的内容也和之前的报道有了巨大的变化,决口不提江玉镜的粗暴,更表示“老师没有刺激到过任旭阳”。 两篇报道的角度迥异,抨击老师粗暴教育的在前,谴责学生心理素质差的在后,并且后面的这一篇,出自当时还在C市某报社任职的记者熊奇之手,也就是侯强提到的那个江玉镜在报社上班的朋友。 “在这名叫做熊奇的记者报道发出之后,没过几天,风向就好像转变了一样,好几家报刊、网站都相继转载或者跟随了熊奇的观点,纷纷指责起自杀女生任旭阳过于脆弱的心理承受能力,开始谴责家长的家庭教育不力,导致了孩子性格的不健全,无法融入社会,无法承受挫折,江玉镜因此在被谴责了很短时间之后,又一下子成为无辜中箭的倒霉靶子,被很多人同情。”
墨窦伸手指指这份报纸的日期。 田蜜又拿起桌上另外几分大同小异的报道,果然,在熊奇的报道发出之前,普遍的报道和转载刊登,都是倾向于同情任旭阳一家,可是从那之后,舆论的导向就逐渐逐渐发生了变化。 “其实这种事情也不是那么难理解,”田阳也拿着一份材料回来,在田蜜桌旁坐了下来,“有一个词,叫做随帮唱影,有很多时候媒体之间就是这样的,如果舆论的倾向性已经成立,那么孤独的唱反调是没有市场的,所以后来几乎所有媒体都不约而同的站在了同一个阵营里,也是很正常的。同班同学的改口原因也不难想象。我唯一觉得这里头很有意思的是,最初的报道明明站在了任家的角度,并且已经得到了一定程度的社会反响,为什么后来会一百八十度大反转呢?这个熊奇到底有什么能量,能获得同行中一大部分人的支持和认同?”
“不管他的同行们有多人同,很显然绑架江玉镜的那个人并不认同。”
陆向东眼睛瞄向田阳手里的材料,“你是带了结论回来的,对吧?”
“对,向东好眼力,”田阳呵呵一笑,把那两页纸放在桌子上,“通过你们从21世纪中学带回来的江玉镜照片,和视频放大后的图像进行对比,在去掉面部青紫和肿胀造成的变化之后,图像中人就是江玉镜本人的可能性高达99%。”
要知道,即便是非常精准的DNA比对结果,也不敢说准确率达到100%,因此这个99%的相似度,几乎就等于确凿的证实,他们所寻找的这名女教师,就是江玉镜了。 “熊奇不肯和我们谈,拒绝接听我打过去的电话,我觉得眼下想办法让他答应和我们聊聊,这个很重要。”
田蜜提出自己的看法。 陆向东在一旁默默的摇了摇头,田阳和墨窦本来想说什么,一看他摇头,也都打住了,好奇的看着他,等他表态。 “既然知道熊奇是江玉镜的朋友,那么在他的那篇报道见报,并且得到了其他媒体支持,成功扭转了大众的视角之后,忽然之间离职远走,这里面可能存在的原因,并不难推测,他既然现在不肯和我们合作,我觉得反而没必要浪费时间,倒不如去见见任旭阳的家人。”
陆向东看大伙儿都等着他表明态度,也不遮遮掩掩,“而且侯强提到,江玉镜曾经打过一个班里的男生,这名男生的母亲也在公安局工作,我想,找到你们这位同事,或许也是一个侧面了解江玉镜的好途径。”
“陆博士说的有道理!”
墨窦第一个表示赞成,“要是这样的话,任旭阳家和那个咱们的同事就交给田蜜你来负责,我和田阳争取查清楚江玉镜最后一次被人见到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看看有没有更多和她失踪有关的线索。”
田蜜对这样的分工没有意见,便从最方便下手的事情开始——寻找也在公安局工作的那个学生家长。 很快,通过向其他同事打听,她便得知,那名被侯强提到的学生家长正是在公安局政治处工作的一名女警,大家平时都叫她大刘。 到政治处找到大刘,把来意一说,大刘倒也是个直爽的女人,没有推三阻四,直接把自己儿子当初的遭遇给田蜜和陆向东说了一遍。 “我们家孩子上课偷偷听音乐这事儿是不对,可是他那个班主任也太不像话了,”虽然事情过去很长时间,提起来江玉镜,大刘还是显得气哼哼的,“我儿子回家说,他那个班主任最初是想要没收我儿子的MP4,那个MP4是孩子姑姑从国外买回来给他的,挺贵,孩子心疼,就认错求情,希望班主任能把MP4还给他,结果他那个班主任说上课开小差还敢谈条件,当着全班的面把MP4摔在地上用脚踩碎了,我儿子脾气也倔,就和她理论,凭什么损坏他的东西,那女人就踮着脚打我儿子的耳光!我儿子在跑回家来找我的时候,脸肿得多老高!”
“之后这件事是怎么解决的?学校有什么态度么?”
田蜜想知道21世纪中学是不是真如侯强所说的那样袒护着江玉镜。 大刘哼了一声:“还能有什么态度!我去学校找那女人算账,质问她为什么打我儿子,她看我人高马大还穿着警服,吓得连和我谈都不敢,好像我能打她一样!直接跑去把什么这主任那主任的给叫来,跟我这儿替班主任打人找借口。我当时就一个要求,让她当全班面给我儿子道歉,她死活不同意,我也气不过,就一气之下给我儿子办了转学。我真是没见过那么嚣张的老师!”
田蜜问了一下大刘儿子在江玉镜班里的时间,发现恰好与任旭阳同届,连忙询问起是否认识或者知道任旭阳这个孩子,大刘对任旭阳这个名字倒是显得很陌生。 “这我还真不知道,我儿子就在那女人的班里念了不到两年,我对他那时候的同学不是很了解,这样,我回去帮你们问问!”
说完,大刘还忍不住气哼哼的啐上一句,“那个江玉镜要是真因为这种事情被人报复,我看也是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