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中十载着实有些枯乏,相对外界而言,这里更像五柳先生文中描绘的隔世桃源,没外界那般纷杂,每日的劳作让这些洗罪之人很难再有精力去惹出什么事端,相对外界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病态而言,这里倒是简单的紧,无非也就拉帮结伙江湖义气那套,求安稳的话,拳头足够硬就行了,没再多的说法。当然这些年来韩道仙倒也没与外界脱节,劳动改造自是以让人洗心革面为目的,并不会让囚徒在离开这座围城后变得无法与社俗相融。一些外界的相关简讯及现代社会科技变迁的新闻,狱方还是会定期组织大家去活动室学习观览的。在感慨社会繁荣,科技飞速发展进步的同时,韩道仙也会生出些许难消的烦思杂绪,诸如什么扶桑国接连注册了多项中医药古方专利,高丽棒子又在叫嚣着中医缘起于他们国度,要为此事正名之类的消息,常让他气的跳脚却又无可奈何。碍于传承断流,以及各方崇洋势力的合伙打压,国内的中医药行业较之以往着实没落不少,有时候你不得不承认扶桑药房货架上陈列的处方药物相较国内的一些中医制药来说,用料和功效方面都要好上太多,祖上之物后辈不珍,怎能怪外人手伸过长,人家不过是比你更有眼光罢了。不知从何时起,俗世扬起了一股不正之风,经久未散,人们任其作导,功利心日渐增重。对于一些事物的钻研探讨也都带着极强的目的性,或为论刊发布扬名,或为被资方识赏赚上一笔,相较前两者而言爱好这个比较单纯又宽泛的理由,似乎并不占据主导地位。韩道仙自是明白有时也怨不得后辈子孙,信仰这种东西唯有身处绝境别无出路时才会变得坚韧难摧,凡有它途可择人都会动摇,信仰本就和生活充斥着极深矛盾,此症无方可解。诚然,只要愿意一个人完全可以一门心思的去投入某项稀缺病例的研究中去,倾尽心血、时岁以及钱银,直至课题得解,可这般作态他除了患者的感谢外,还会得到什么,因为病例的罕有他的研究成果注定不会有太大价值,亦不会有资方投注,为信仰博至一无所有,值得吗?这个问题便是连韩道仙都难给出标准答案,他又有什么资格去怪怨年轻一辈牟利牟名。入狱十载,寥有来客探访,许是迫于良心的不安,刚入狱的几年李秀兰母女倒是没少来看他,此后七年再无人至。倒是自家那徒弟从未来看过自己,许是改投了别的行当。韩道仙也不怪他,人嘛,大是大非前总得先顾全自我。不日刑期将尽,办完一些相关手续后,他便能出狱了。据闻前几年村子被规于拆迁的区划内,好多乡民都搬走了,也不知道而今他那间草堂医馆还存不存于人间。韩道仙想着出狱后,他或许会离开南阳吧,往后也不行医了,祖业困了自己半生,好不容易放下过往倒是适合出外走走,毕竟这故土也无甚值他挂念。丙戌三月,天际阴沉。鬓发斑白的韩道仙空着双手行出二监大门,许受天象所影,他竟未有丝毫释负的快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