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中午的,又是自家人,没那么多讲究,朱国富就随便在路边找了个看着挺干净的饭馆,点了几个菜,又要了两碗面。最先上的是凉菜和面,青色的小葱、香菜洒在面上,格外的能引起食欲。朱国富夹了筷头面条,吃了一大口后,便先打住,又抿了口汤,眼睛有神的看着朱舸:“我记得你应该是大四吧,怎么想起来梅江了?”
很多事情,电话里面也说不清楚,再加上工作本身的保密性,所以昨天打的电话中,赵霞也没透露出多少干货来。朱舸也将筷子放下,朱国富再怎么说也是大伯,血浓于水,朱舸也不想编造出谎言来欺骗朱国富。但是,要是把事情和盘托出,那就更不可能了!满打满算,朱舸加入资源勘探队也不过是上周的事情,同意加入特管局也是没几天的事儿,但是该有的保密意识,朱舸还是有的。很矛盾啊!看着朱舸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朱国富心中一抹不妙的想法瞬间被放大,脸色很是郑重:“你不会是赌博欠钱跑路了吧?”
“怎么会?我是来办事的。”
朱舸知道,自家这个大伯对赌博特别的敏感,所以干脆透露了一些干货:“我现在加入了国家有关部门,现在是实习期,来梅江调查一些东西。”
“是吗?”
大侄子一脸的真诚,朱国富心里松了口气,不过还是又叮嘱了一句:“只要不是赌博就行。”
对于朱舸加入什么部门、来调查什么,朱国富就没再继续追问。好歹当初朱国富也是送过朱重阳参军的,有时候,即便是来往的家信,朱重阳都写的语焉不详,所以保密条例什么的,朱国富也有所了解。热菜陆陆续续的上来,期间,朱国富的手机倒是不时的响起,不过都被朱国富三句两句先打发掉了。朱国富的理由很简单,也听的朱舸很暖心:我正陪着多年没见的大侄子吃饭呢,有事回聊。“生意上的伙伴,这两年生意好做了,就忙了。”
朱国富解释了一句,脸上笑着,眉眼间透着一股关切:“三叔的身体,最近怎么样?”
朱国富口中的三叔,自然就是朱重阳了。昔年,朱舸大爷逝世之后,便是朱重阳扛着整个家,所以和朱国富之间虽是叔侄,实际上朱重阳完全是把朱国富当成儿子来养的,感情不是一般的身后。“我爷爷身体好着呢,吃嘛嘛香,昨天我去看他的时候,他还在打牌呢。”
想起朱重阳,朱舸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有时候,老人家身体好,就是最大的福气:“听我爷爷说,国庆还受邀去京城,跟战友们一起参加国庆晚会呢。”
“真的啊?”
朱国富有些发愣,随即开怀笑道:“老爷子不一直期待着跟战友们聚会吗?正好合了他的心意。”
朱舸点头称是,随即,整理了一下措辞,问道:“大伯,昨天下午见我爷爷的时候,他托我问您一句,您在这边,有什么难处没?”
这确实是昨天见朱重阳时,朱重阳嘱托朱舸问的。毕竟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对朱国富的脾性,朱重阳还是了解的。足足三年了,没回家,好,就当你没买到票,或者很忙,但是,电话都很少打,这就很有问题了。一直以来,朱重阳都揣着明白装糊涂,偶尔的通话中,朱国富不说,他也不问。这次,朱舸一说去梅江,老爷子就憋不住了。“哈哈,没事,没事,现在都好了。”
朱国富先是一愣,随即眼中有些湿润:“托三叔他老人家挂念了,这几年没回去,是我不孝!今年过年肯定回去!”
朱舸点了点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随即,转述了一下老爷子的话了:“大伯,爷爷说了,都是一家人,有什么难处就说,家里还会嫌弃你不成?”
这确实是朱重阳的话,是朱重阳和朱舸闲聊的时候,抱怨的一句。不过,朱重阳也没有让朱舸把这句话也说出来。一句话,让朱国富刚忍住的情绪,就又爆发了出来,眼中的湿润逐渐漫延,最终化作两行浊泪。直接筷子往桌子上一放,朱国富往外走去:“阿舸,你先吃饭,我给老爷子打个电话。”
前些年,朱国富过得确实不错,甚至因为早年来梅江闯荡,也算是先富起来的一批人,称不上大富之家,但是也远超一般的小康之家。这也是为什么朱舸小的时候,朱国富总能搞到紧俏零食的原因了。不过,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朱国富的前妻,因为朱国富没生育能力这事,就和朱国富离婚了。新娶的媳妇,比朱国富要小上十几岁,三十来岁的年纪,离过婚,也生过娃。娶这么个媳妇,朱国富态度很明白,就是想好好过日子。不过,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结了婚后,朱国富才知道,自己摊上了个败家娘们儿。一赌毁所有。人一旦沾上赌瘾,是很难戒掉的。这段不到一年的婚姻,给朱国富最大的教训就是,永远不要高估赌棍的底线,那就是一群没底线的主儿。朱国富给新妻的钱,都被赌光了,这也就罢了,在高利贷的撺掇下,新任妻子直接开始贷起高利贷了。结果很酸爽,十赌九输,不但钱花光了,还欠了一屁股债。随后,就是继续高利贷,继续输……朱国富一直被蒙在鼓里,直到高利贷上门讨债。到了这一步,摊上这么个赌棍,还能怎么办?朱国富也很绝望啊,只能选择离婚!不过,法院虽然保护婚前财产,但是婚后的借贷什么的,都是夫妻共同承担的。再加上高利贷庄家,也都是有关系的人,最后的判决就是,离婚归离婚,但是离婚前的欠债,没有明确证据的话,只能当成夫妻共同借贷了。本来挺富裕的家庭,就这么毁了。那个时候,农家乐正火着,又处于梅江这个旅游城市,所以朱国富手头上的现金,基本上都投在了旅游业上。随后,法院判决一下,银行那边直接断了朱国富的资金链,随后便是冻结财产、进行拍卖。一个家就这么毁了,朱国富直接一无所有,还倒欠了好多账。还好之前,朱国富给朱宁买了套房子,用的是朱宁的名字,倒是没有受到波及。随后的几年,也就是没回家的这两三年,朱国富利用以前的人脉什么的,又如同年轻时刚闯荡梅江,一点一滴从小做起,今年年初才彻底把帐给还完。这就是为什么朱国富显老的原因,也是为什么朱国富这几年没回云海的原因,也是朱国富为什么对赌博这么敏感的原因。还完了欠债,又苦心经营了几个月,到了现在,朱国富的生意才渐渐的回到了正轨,又有了起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