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老师也和他说过,在放假前夕是不是把这个事公开了,要不然语文组也没法送他,他说还是别公开了,他没法接受送这个场面,因为在公开课的总结会上他说过这样的话,他不想再讲一课了,他希望学校能给他开一个绿灯,他也可以换一个别的工作,如果是语文组给他开一个送别会,他怕大家都会想起那个场面,那等于是他向老师们示威,其实他那时说那句话完全是一句气话,那时他还根本没有走的念头,但后来居然变成了事实,他和老师们坐在一起会说些什么呢?能说些什么呢?“轻轻地我走了,正如我轻轻地来,我轻轻地挥手,作别西天的云彩。”
他想起了徐志摩的那首诗。但有一个人他是必须要话别的,不然,他会心里不安。下班了,他和章楚涵走在最后。上坡的时候,他俩都下了自行车。“这两天我就准备去上班了。”
他语气低沉地说。“都联系好了吗?”
她也同样低沉。“联系好了,唐部长说我放假了就可以上班。”
“去吧,好好干。你干出成绩来了我兴借上光。”
她笑了,但声音却有些颤抖。“但愿吧。不过看这半年的光景,我很难出成绩。”
“其实这半年你出成绩了,只不过没被赏识。”
她一字一板。“是你帮助了我,我终生都不会忘的。”
“看你说的,象大恩大德似的。”
她又笑了,象是要打破他的低沉。“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我会全力以赴的。”
“你是我哥,我不会客气的。”
她仰着头,看着他,声音抬高了很多。“我还是以为女孩子做老师还是很辛苦,自己要照顾好自己。”
“等你翅膀硬了把我也调出去吧。”
她调皮的样子。“不等我翅膀硬你就考上大学了。”
“我对考大学不抱什么希望。”
她的语气很肯定。“你聪明。一定能考上的。”
“那我要是考不上呢?”
她又看着他。“考不上也不要勉强,当个高中老师也不错,如果有机会也可以考虑改行。”
她始终都是那样平缓的语气。“都说老师改行难,我看你太容易了。啥事都是因人而易的。”
她又变得庄重起来。“还是有一点机缘吧,宣传部缺写材料的人,正好咱俩又发表了一篇文章,我没想到这篇文章会有这么大的作用,恐怕几千块钱都买不来呀。”
他有点感慨。“所以你应该感谢语文组的老师们,没有他们的反对哪有你的愤怒。”
她又看着他,眼睛就象一汪秋水。“是应该感谢,不过这种感谢不是一种感情,而是一种思考。”
“我发现你是一种特别愿意思考的人,你走路的时候都是在思考问题。”
她又收回她的目光,看着脚下的路。“能看出来了吗?”
他看着她。“看出来了。”
她点着头。“那说明我还不是太聪明,太聪明的人是看不出来的。”
他不那么严肃了,说话中带有一种笑意。“那谁是这种人呢?”
她也笑着问他。“在我身边。”
他干脆地说。“我没你聪明。”
她非常认真的语气。“但你看不出来思考问题的样子。”
“那就是没思考。”
她赶紧地说。“没思考就什么都知道,不是太聪明吗?”
他又看着她。“我都知道什么了。”
她仰着头,声音大了很多。“广东音乐,裴多菲的诗,你什么都知道。”
“可惜以后没地方显摆去了。”
她解嘲似地说。“知你的人会有很多。”
“但不会有从前了。”
她伤感的样子。“那可也不一定,世事都是难以预料的。”
“那除非我也调到宣传部去。”
她晃动着身子。“那也不是没有可能的,文章是咱俩合写的,你也可以拿这篇文章做理由。”
他倒是很认真的样子。“我怎么能和你比,你是名牌大学,我是一个中专生。”
“其实在改行这个问题上中专生是一个优势,教育局规定大学本科五年内不许改行,但没说中专生不许改行啊。”
“那我就不考大学了,我改行。”
她又扬起了头。“不考大学对你来说是一个遗憾,其实人要发展还是要进大学,最好是进名牌大学,你看我们班那些同学,基本都留在大城市了,将来发展的是人家,不是我,在省委当一个干事和在县委当一个干事那前途是不一样的。”
“但我考不上名牌啊。”
“你能考上。”
他肯定地说。“再说吧,我有点懒惰了,想想再念四年大学,很辛苦的。把一个有形的工作丢了,再找没形的工作,有点舍不得。一个女孩子,还有什么大出息。”
“女孩子照样有大出息的,不要看不起自己。”
到了岔路口了,他俩都站在了那里,有点难舍难分。“回家吧,有事到县委去找我。”
他直直地看着她。,“恩。”
她点头。“骑上走吧。”
“咱俩一起。”
她也直直地看着他,然后说。他俩骑上了自行车向不同的方向走去了。不知这次离别要经过多长时间才能重逢,田川一路都在想,他什么时候还能和章楚涵见面呢,是不是以后永远也不能见面了呢,虽然是同住一个县城,但宣传部和一高中好象没有什么业务联系,那么他和她的见面也许就是在街上的邂逅了,虽然她叫他哥,他也认了她这个妹妹,但这样的哥哥和妹妹是可以经常见面的吗,如果永远都不能看见她,他会怎样地惦记她呀,想到这里,他的心里一阵痛楚。田川没想到他的教师生涯就这样结束了,他的父亲做了一辈子老师,他本来也想传承父亲的事业,但没成想他遭遇了这么多的变故,刚了解了一些教育的皮毛,他就要离开了,一想到将要离开一高中的校园,他还觉得有点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