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暮池叫了一声,好心情地窝在季景言的怀里,尾巴摇了几下。季景言抿唇笑笑,心情也明媚了几分。孔桉来京是件大事,饶是季景言不问朝政,却也明白,这件事非同一般。原本冷肃的情绪,因为小家伙儿的暖融融的小尾巴,不觉好了几分。再往里行,季景言便抱着暮池下了轿辇。暮池又看到了巍峨的紫禁城。霞光万丈,金光纷纷扬扬的散落在那耸立的高瓴之上,青墙红瓦,就连屋脊上的吻兽都披上了一身金光。暮池觉得有些晃眼。——她似乎已经很久没来皇宫了。于她而言,皇宫的一切好像都在昭示着那场鏖战的死讯,这里的一草一木似乎都在提醒她,她的父母死了,死在了那黄沙漫天的战场之上,就连尸首都找不到了。所以,暮池记事之后,便搬离了皇宫。先帝大抵也是觉得有愧于她,给她置办了最好的地产,将最好的府邸送给了暮池。甚至驾崩之时,也只是想要见她一面。这些,都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暮池还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呢。“国师大人,您总算来了,陛下已经恭候多时了。”
李允的声音让暮池缓缓回神。暮池微微抬眸,便看到了那张也算熟悉的脸。李公公年岁已经很大了。仔细算来,好像从她记事起,李公公就在宫中服侍了。小时候,她淘气去池塘摘莲藕,因此掉进池里,着了风寒,被先帝好一顿数落。李公公给她叫了太医,到了第二日,她的寝殿桌案上,便多了几株新鲜的莲藕,分明是从那池塘里新摘的。这才几年时间,李允的头发都白了,就连眉头也染了白色,他戴着黑冠,躬身道:“国师大人随老奴来。”
说着,李允便来到季景言身边,抬起自己的手,想要让季景言的手搭在他的胳膊上。因为季景言看不见,所以每次进宫之后的路,都是由李允公公来带的。只是这一次,季景言没有伸出手去。李允愣了一下,这才看到国师大人怀里的小奶猫。因为季景言穿得也是一身白衣,那雪白的小奶猫起初并不打眼,还是李允走近之后才注意到的。“国师大人,这只猫是……”季景言声音平静:“是本座的,让它来带路便好。”
“这……”李允显然是有些担心。这哪有猫带路的道理?季景言没再说什么,揉了揉暮池的小脑袋,将暮池放在了地上。面对小白的时候,季景言的声音总算是温和了几分。“小白,你带着我走好不好?”
暮池应了一声,又咬住了季景言的衣角。——暮池算是看出来了,季景言现在是把她当成他的眼了,但凡出了国师府的大门,便要让她领着。见小奶猫竟然真的听话地咬住了国师大人的衣角,李允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只是陛下那边也等久了,李允没再说什么,走在最前边,便看到身后,小奶猫咬着季景言的衣角,跟在他的身后。季景言跟着小家伙儿的力道走着,有时候被带偏了一些,季景言也不气不恼,嘴角带着浅淡的笑意:“不急,慢慢走。”
暮池也没想到,李允会带着他们来到御花园。御花园的中央是一个巨大的池塘。——就是当年暮池掉进去的那个。池塘的中央,建了一个水亭,暮池还记得,这个亭台的名字,还是她取的。“春山亭”。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水亭的四周都是用华贵轻柔的真丝绸缎遮挡起来的,池风轻浮,卷起幔帘的下摆,如同浮动的水面,浮光跃金。暮池又被重新抱在了怀里。她有些愣怔地看着被吹起来的幔帘,隐隐约约能够看到亭台中的身影。谢容暄。她也好久没见了。季景言抱着暮池来到亭台边的时候,水亭中的人听到声响,终于掀开了幔帘。暮池第一眼看到谢容暄的时候,便愣住了。印象中的谢容暄,眉眼间总是带着笑意的。就算是不满她的作风,谢容暄同她讲话时,也不会这般毫无焦距的。谢容暄的眼睛很好看,如同浸润了蜂蜜的珠宝,温润有光泽,他的眉眼宽仁,只有在眉头紧皱时才会彰显出帝王家的气概,平日里言谈举止间,更像是温润有礼的富家公子。明黄色的长袍上,金色的游龙随风晃动,谢容暄对着亭台外的季景言微微一笑,声音朗润,一如既往:“国师大人,好久不见。”
季景言躬身行礼:“微臣参见陛下。”
谢容暄摆摆手,却道:“来,许久不曾与国师对弈了,今日过过手瘾。”
季景言什么都没说,只是循着声音走进水亭之中,款款落座。谢容暄似乎才看到季景言手上的小家伙儿。他眯眼笑笑:“前些时日,听说国师大人养了只猫颇有灵气,想来就是这只了。”
暮池看着眼前的谢容暄,他似乎还是同往常一般,笑容朗润。只是暮池却注意到他眼底染着的几分乌青。是昨晚没休息好吗?桌上摆了棋盘。季景言端坐在谢容暄面前,眼纱随风轻动,如同仙人一般。谢容暄将一盘黑子推到了季景言身边。“国师大人执黑子,寡人先走。”
谢容暄跟季景言对弈的次数也不算少,轻车熟路地告诉季景言所执棋子的颜色,随即他捻了颗白子,放在了棋盘之上。“方。”
谢容暄淡淡开口,报了自己所下的位置。季景言神情淡然,手指黑子,轻轻落下。“朝。”
暮池有些惊讶地看向季景言:倒是没想到,季景言这家伙居然下盲棋!谢容暄一边报着自己的位置,一边淡声开口:“国师大人此次进宫,所为何事?”
季景言抿唇:“陛下应当知道,亲王孔桉就要来京城拜见了。”
谢容暄轻笑一声:“国师大人虽远离朝堂,但消息却灵通得很。”
谢容暄这句话听不出什么情绪,说完之后,他便又开口问道:“那国师大人觉得,此次孔桉前来,为的是什么?”
季景言的神情冷清,语气也不觉凉了几分。“为了那块,地虎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