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池见过孔桉。当年京城二十里外,孔桉率大批人马前往京城,兵临城下。暮池只带三人,高坐轿辇之上,一袭红衣似火。顾言述、沈宴、燕泽誉三人乘马在她前面,暮池双腿交叠,嘴角带笑。孔桉带的人马不算少,目测过去,大概有五万兵马,而且全都是手执武器的铁骑,没有京城通报,这般兵临城下,不用想也知道藏了什么心思。暮池一只手撑着头,好整以暇地睥睨着对面黑马上的孔桉。——那应该是暮池最后一次见到孔桉。“亲王殿下,好久不见。”
暮池扬了扬眉,嘴角带着清浅的笑意,像是与多久不见的老友叙话一般。孔桉眯了眯眼睛,眼中冷意乍现。“公主殿下,别来无恙啊。”
暮池笑意不达眼底,有风吹过少女红衣,如火一般的红裙摇曳生姿。“亲王殿下带这么多兵马,这是要去哪儿啊?”
暮池声音慵懒随意,好像只是在问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孔桉笑笑:“围猎路过京城,特来向陛下问好。”
“亲王殿下好手笔,在距长安八百里开外的地方围猎,倒是还能‘路过’京城?当真是思念陛下心切呢。”
孔桉脸上的笑意消失,看向暮池的眼神多了几分情绪。那时的孔桉一身黑色甲胄,脸上络腮胡,看上去壮硕又精明。“公主殿下倒是消息灵通,这些小事都逃不过您的法眼。”
孔桉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身后的军队整装待发,蠢蠢欲动。暮池动也不动,像是听不懂孔桉话中的意味一般。“殿下挡在这里的意思,是不肯让本王去见一见陛下吗?”
孔桉笑着问暮池,眼中却是杀意汹涌。他带了几万精兵,而暮池却只有这么几个人,是有什么勇气敢站在他面前的?暮池低啧一声,像是有些不悦:“亲王殿下这是哪里话?”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只是觉得与亲王殿下这么久没见,亲王却只记得陛下,委实是让本宫有些失落呢……”“不如,亲王殿下先跟本宫叙叙旧如何?”
暮池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声音已经冷了下来,语调微微上扬,挑眉看他。孔桉神色微冷:“暮池,本王去哪,与你无关。”
暮池轻嗤一声:“可是怎么办呢?我这个人呐,闲得很,就是喜欢多管闲事。”
“你不会以为,凭他们几个人,就能拦住本王?”
孔桉不屑地看了一眼暮池带来的三个人,其中还有两个是她的面首。哼,这样几个人,就像阻止他的军队进入长安,自讨没趣。暮池摇了摇头:“自然不是他们三个,沈宴一个就够了。”
暮池勾唇笑笑,似乎胜券在握。沈宴动了。他从马背上下来,背上的问山刀甚至没有拿下来,只是站在那里,如同一座高大的山。暮池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看着孔桉,轻笑一声:“最近好无聊,阿宴,如果你能把他们都击退,并且不受伤,本宫就赏你吃桂花糕怎么样?”
沈宴微微颔首:“好。”
话音未落,沈宴消失了。孔桉愣怔一瞬,下一秒,一阵哀嚎声传来,孔桉猛地回头,他身后的几个黑甲铁骑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孔桉的眼神剧烈收缩,他瞪大了眼睛,看着身上甚至没有染一滴血的男人,嘴唇抿成了一条线。那些士兵慌了一下,纷纷拿起武器对准了人群之中的沈宴。沈宴动也不动,还是站在那里,问山自始至终都没有出鞘。孔桉的额头出了汗。他的声音僵了几分,沙哑地开口:“你到底是什么人?”
只是一个男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身手!?沈宴自然不会答他的话,只是目光看向暮池。“继续杀?”
这话是在询问暮池的意见。暮池把玩着散在肩上的头发,语气轻快:“身上别沾血,闻着难受。”
沈宴点了点头,转身继续去杀。就像是鬼魅一般。孔桉从未有听说过这样的人。出手快准狠,就像是潜藏在夜里的恶鬼,就连声音都没有。孔桉分明也有武功傍身,但他居然完全捕捉到这人的踪迹,甚至连残影都找不到。他咽了口唾沫,一滴汗从他的额头上流下来。少女红衣飒爽,似乎像是在看一场闹剧一般,就那样轻松地看着沈宴穿梭于兵马之中。不过须臾,那护在孔桉身边的几个护卫全部倒下。暮池勾了勾唇,嘴角带笑:“停。”
声音很低。但是眨眼间,那面容冷峻的男人便出现在了暮池面前。身上依旧一袭黑衣,滴血不染。暮池又打了个哈欠,目光落在已经怔住的孔桉身上:“亲王殿下,还要进城叙旧吗?”
其实孔桉带的精兵五万,如果要强闯的话,暮池他们也拦不下来。但是暮池知道,孔桉不敢硬闯。——他怕死。见证了沈宴的身手,沈宴要是想取他的项上人头,并不是什么难事。孔桉自然是舍不得死的。暮池勾唇,慵懒地睥睨着孔桉。孔桉眉头紧皱,面色冷沉:“暮池,你是要与本王为敌?”
暮池笑笑:“亲王殿下这是哪里话?都说了,本宫就是心情不好,想要找你麻烦而已。”
孔桉冷声:“你要跟谢容暄为伍?”
暮池又笑,眼中闪过冷色:“我为什么要跟他为伍?我恨他还来不及,都说了,本宫只是看不惯你。”
孔桉冷哼一声:“暮池,你这样一意孤行,谢容暄身边容不下你。”
暮池漫不经心地挠挠头:“亲王殿下,你究竟还打不打?废话真多。”
“你——”孔桉还想说什么,目光便又落在了那身材高大的沈宴身上。他之前没有探听好情报,不知道暮池身边居然有这么一号人,只能闷声对队伍道:“回城!”
暮池眉眼带着冷清的笑意,看着孔桉带着兵马掉头离开。待人马走远,暮池脸上的笑意才消失不见。“把这里清理好。”
暮池声音泛着冷意,眉眼如旧。“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