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叫埃林克的男人转过头来猥猥琐琐的咧嘴笑着,那双如剑锋般锐利的眼睛则是和表情相反,如恶狼般恶狠狠地瞪着我。我能读出那眼神中蕴含着的的感情。那是残忍,戏谑,暴虐,蔑视,就如一个猎人看着手中一个轻而易举就捉到的猎物一般。埃林克掀起头上的斗篷,满是大刀疤的方脸让我为之一颤,之前的气势在一瞬间消退了。这绝对不是懦弱!就算是苏莱姆大叔那满身的箭伤都没有让我那么感到恐怖过。特鲁普先生————那个白发苍苍,胡须邋邋遢遢,带着破旧的单片眼镜的老先生——————我的教书先生依旧保持着他那畏畏缩缩,总是屈着老腰的姿态,嘴里嘟嘟哝哝道:“孩子家的不要到这儿来!!快滚出去,这儿可不关你的事。”
然后他又转向埃林克:“我的大人,埃林克大人,这只是咱们修道院一个小屁孩罢了,您可千万不要和他计较。毕竟他爹娘可疼他了呢。”
“噢呵呵呵呵………………特鲁普,你这话到底是甚么意思!?”
埃林克皮笑肉不笑得冷冷说道,然后大吼着一拳锤倒了特鲁普。可怜的特鲁普先生就像一滩烂泥一样直接倒在了地上,嘴里吐着血沫子。埃林克又转过身来瞪着我:“这个小鬼满身神术力的臭味,我在方圆几百里以外就能闻到。你这个老头子………………噢,还有这小妮子,你们可别再满口胡言,什么都骗不过你埃林克大爷的。”
“那么………………”埃林克缓缓抽出腰边的钢剑,剑刃对准了我的头顶,我则是后退两步,俯下身子,把右手快速摁在了银剑的剑柄上。说时迟那时快,我将腰间的剑抽出来往上格挡,正好挡住了来自上方的袭击,但也被高于我数倍的力量所压制,不能动弹。我的手有些颤抖,即使剑术已经练习过许多遍,但真正的刀剑相向,以死相拼还是第一次。这是一场生死之间的战斗。我的脑子里一直在重复这个念头。埃林克不像故事里傻傻的打斗那样压着我。仅是一直压制住我的话他也无法达到他的目的,于是他从怀里抽出短刀,从剑与剑之间的缝隙刺过来。我只能将剑拖开他的剑刃,看准时机脱离他的压制。他的攻击没有停止,攻击一招接一招,丝毫没有拖泥带水,一刀一剑犹如银色的可怕的闪电从我眼前闪过,让缺乏实战的我实在难以招架。幸运的是,我的剑术还没有糟糕到无法防御自己的地步。但也就仅限于此了。“小兔崽子,恩?你就只会像个乌龟一样挡来挡去?恩!?”
埃林克嘲弄道。“没有实力你逞什么英雄!?恩??苏莱姆难道连这些东西都没告诉你?”
“你有什么资格提苏莱姆大叔的名字?!”
我怒吼一声,手臂忽然发力,还击了几招,竟吓得埃林克后退了两步。“苏莱姆大叔教我剑术,教我作为一名男人的道义,你又是什么?!你这个流氓!!!”
一提到苏莱姆大叔,他所教的那些剑术技巧便突然涌入我的脑海,变得异常清楚。埃林克的一招一式竟也变得容易接下了,有时候甚至还能组织起一两次反击。埃林克眼神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双手挥舞得更加凶猛,手里的刀剑挥舞得更加快速,身上的板甲似乎没有对他造成任何阻碍,他的活动简直就像个灵活的胖猪猡。我费劲力气也没有划到他的盔甲一丝一毫,反而又全部被他挡了下来。“够了!!老子特么没有闲心在这儿和小鬼闹!!!”
埃林克大吼一声,将我的剑趁机挑飞,随着宝剑咣啷落地,他的铁靴也踢中了我的腹部,把我提出了几米远,我弱小的身体就这样硬生生砸在了一堆木桌椅之中。疼痛贯穿了我的身体,特别是腹部的疼痛更加要命,简直就像我的肠胃被踹穿了一般,疼得大声嚎叫起来。“圣主在上,请您施展您的仁慈,谨记您与吾等的约定,给予汝之圣徒复生之力罢!!”
伊琳娜颤颤巍巍站起来,高声喊道,她后边说了一个不知意义的词句,当她将手指指向我的方向的时候,我的身体似乎又充满了力量,疼痛几乎就像没有存在过一样。我爬起来捡起宝剑,再次站立在埃林克面前。“圣主在上,敬请聆听吾之祝祷,倾听吾之愿求,吾等以汝之名为荣,为誉,汝应在吾前显现奇迹,令吾长剑锐利,铁盾坚实,腿脚飞速,臂力惊人。以主之名,向吾眼前的恶徒降下天罚吧!!!Strong assault【强攻术】!!!”
恍惚间,我的嘴里不经意溜出一段话语,我手中的宝剑像是有了反应一般,剑上开始显现出铭刻着“Strong assault”的铭文,我的身体突然涌出了大量的气力,身体也变得轻盈许多,脑袋也不再那么晕乎乎的,反而变得十分的清醒。“小心,这可是恶魔之子!!他在用腐朽的邪术!!”
一名看守修士的骑士惊恐地盯着我大叫道,他身后的一位勇敢的修士大叫着从怀里抽出一根大木条绑成的圣主十字架,抓住那骑士的破绽,抡倒了他,他又将十字架底部的尖刺贯穿了那可怜的男人的脑袋。鲜红浓稠的红白污物溅了那名修士一身。他乍一看简直不想什么修士,反而是一个披着僧侣袍的人型怪物。“魔鬼………………一群魔鬼………………”特鲁普哀嚎着蹲在演讲台边,恐惧得浑身颤抖。“修士兄弟们!站起来与这些亵渎圣主的混蛋抗争,保卫吾主的教堂吧!!以主的名义,施与他们最严厉的惩戒!!!!圣子万岁!!吾主费洛梅西亚万岁!!!!”
那位修士拔出血淋淋的十字架,将它高高举过光秃的头顶。一些老修士还在犹犹豫豫不知作何决定,但那些年轻的修士——————那些圣主教的狂热分子——————却没有丝毫犹豫。他们眼神里燃起狂热而愤怒的火焰,他们冲向开骑士们的包围圈,抢夺武器反而刺杀那些武器的原主人。有两个骑士躲避不及,惨死于秃顶僧侣们的钢刀下。埃林克见此情形,也不愿再和我做过多的缠斗。他狠狠瞪着我,嘴里嘟嘟囔囔叨叨着:“反了,反了,全反了…………混蛋!操他娘的下流玩意!”
他将钢剑和短刀收回鞘里,摇摇晃晃狼狈的爬上战马,带着剩下的骑士仓皇逃去。狂热的年轻修士们高举长矛和铁剑高声欢呼,咒骂那些狼狈不堪的骑士,就像一群刚打完一场胜仗的战士一般,他们还将特鲁普先生从演讲台边拉出来,大声羞辱他。老修士在胸前轻划十字,双手合十地祈求圣主宽恕那些狂热的年轻人。伊琳娜在众人的搀扶下走出教堂,我知道,她在一直盯着我。在众人欢呼的时候,那位勇敢的年轻修士举着圣主十字架————这次是不沾血的,圣洁的圣主十字架。走到我面前,向我深深鞠躬。“尊敬的圣子大人,圣主在上,他一定会看到您的功绩的。冒昧了,我叫克林·达姆,您可以称呼我为达姆修士。”
“好的,达姆修士。”
我点点头,然后看向被修士们羞辱着,可怜的特鲁普先生。这个瘦瘦小小的老儒生看上去真是可怜极了,他被人们骂做叛徒,走狗,异教徒的爪牙。他还被剥去了衣服,五花大绑起来,扬言要拉着他巡街示众。“你们打算把特鲁普怎么样?”
我有点担心他们会把特鲁普杀掉,虽然他是个混蛋玩意,但还是不应该到这种地步………………“巡街,然后在众人面前处决。”
达姆修士翘起嘴角,洋洋得意的说道。“我知道您在想什么,但是按照帝国法,这种危害帝国国教的家伙,必须处以最严厉的刑法!”
我当然不会干涉他们。我只想好好休息一会儿。我点点头,然后建议他做的稳妥一些。逃过达姆的喋喋不休,在我被召唤到伊琳娜房间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修女提着小油灯带我敲开伊琳娜的房间,然后那位修女便行了一礼,悄悄退了出去。伊琳娜的房间在教堂的第二层,正下方是修士们的会议室。伊琳娜主教要召开会议的时候,修士们就会聚集在她下方的会议间开会。现在修士们全都挤在会议室里,大声商议处决特鲁普的事。“感觉怎么样?没有哪里痛吧?”
伊琳娜点起蜡烛,微弱的烛光映照在她的脸上,她的手摁在一张牛皮纸上,细短的羽毛笔在干巴巴的纸上划出一行行的字符。“托您的福,倒是没什么大碍。”
我说。“那就好………………圣子的事,你知道了?”
“恩。”
我点头道。“你不能再呆在安吉尔了,今天就得离开这儿,我叫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事的。”
伊琳娜的语气明明十分平静却显得冰冷如铁,我从来没有听见她这样说过话。她两三笔结束了手下的文章,将它折好递给我。“你去舒明城找艾丹尼公爵,给他看这封信。会告诉你怎么做的。总之你不能落入审判会的手里,绝对不能。”
“对了,我记得你已经不记得名字了吧?白亚·菲洛米加,这就是你的新名字了。”
伊琳娜眼神柔和,就如我第一次和她见面的时候一样。后来才知道,白亚是为了纪念我俩是在白亚节相遇的,而不是为了寄予什么想将军般的希望。菲洛米加则是费洛梅西亚的南部变音,暗示了我的身份。我们两人没有再多说话,当修女把我的行李和银剑收拾好后,就把我带出门去了,临行前,伊琳娜还送了我一串挂着圣主十字架的项链。。刚合上门口,就听到了伊琳娜暗暗的抽泣声,修女拿了一封信走进去,轻声安慰她。那天,我趁着月黑风高之夜,悄悄离开了这座小小的修道院。我在艾尔西亚的故事,终于拉开序幕————我这么想着,驰马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