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末,王国冲率部乘船离开深圳湾,南下海陵岛,攻略肇庆府的阳江、阳春两县。
两县夹在高雷廉和广州府之间,四面都是崇山峻岭,每个县人丁不过六、七千,官田民地不过两千顷,是典型的山区小县,在广东诸县里很不起眼。 因为高耸的云雾山阻隔,两县距离府城肇庆非常远,沟通困难。如果不是卡着高雷廉三府通往广州、肇庆的山路,可能尚可喜都懒得派兵去驻防。 清廷对地方定下的赋额很重,阳春、阳江这种小县每年都会欠下大量税额。 阳春县日常开支全赖境内矿山场课厘金,阳江县因为沿海,可以晒盐和出海捕鱼,境况稍微好一些。 迁界后,整个阳江县耕地几乎全被划到界外,又失去了盐场、码头和卖铁的收入,立即陷入穷困潦倒当中。既无法完成考课,也没有银两赈济灾民,连各项日常开销都付不出来。 所以,当明军小分队一到,地方官就顺水推舟,任由明军把灾民接到海陵岛安置。 王国冲九月初一抵达海陵岛,立即宣布数千灾民暂归军管,全拉去漠阳河边修码头。同时,又让五千多精兵将阳江县城团团围住,架起野战炮朝城门猛轰。 阳江知县沈栋梁本就被迁界令搞得焦头烂额,见到明军兵强马壮,很快说服驻防守备献城投降。 王国冲在县库一通搜刮,竟搜出十几万斤生铁,高兴得眉笑颜开,盛赞阳江知县理财有道,能攒下东西。 知县沈栋梁哭丧着脸告诉王国冲,这些都是阳江、阳春两县收上来的铁厘。 按往常惯例,这些铁料会解往佛山换银子,以上缴布政司和支应两县开销。如今清廷搞了禁海令,生铁运不出去,所以才攒下这么多。 沈栋梁跪在地上痛斥:“清贼无道,全然不顾黎民百姓生计死活,全县上下盼王师久矣!不知将军是否打算进攻阳春,小人愿意马前驱使。”王国冲哈哈大笑,让沈栋梁搜集粮草随军出征。 九月初三,明军沿着漠阳河向上游进发,直取阳春。阳江县家家出人,户户出力,帮助明军沿河拉纤,运送粮草辎重。 九月初六,大军抵达阳春城下,继续在城外鸣炮示威。 阳春守军估计求援使者还没走出云雾山,援军下个月,下下个月都赶不来,只好和阳江县一样献城投降。 王国冲刚入城,阳春知县就询问王师下一步的计划是要打新兴县,还是罗定州。他愿意做王总兵的马前卒,一举收复肇庆。 “算了算了,陛下仁慈,不愿两县民力劳损,就先打到这吧。通知两县所有矿山主都带着文书、账本过来见本帅。五天之后,本帅要一一过目。逾期不来者,矿山直接没官归公。”
两个知县从没见过将帅带兵入境,不关心钱、粮、兵源,而是先看矿山文书、账本的。 带着疑惑的心情,两个知县分头去劝说各大矿山主,让他们不要再躲躲藏藏。 就是不敢见官,也要上缴文书、账目,否则就不是去财,而是丢命了。 五天后,王国冲在阳春县衙高座,召开两县矿山重组会议。 出征前,朱由榔授意他将两县矿山合并为春江矿业集团,统一按照云南的经验进行管理。目标是尽快提高生铁产量,为香江岛的铁器生产提供弹药。 然而只有一半矿主带着账本、文书前往阳春县衙报到,剩下的估计都是清廷高层的关系户,连夜逃亡了。 王国冲不以为意,拿起两县总账看得飞快。三下两下看完后,便对着在场的两个知县和七、八个私人矿主破口大骂。 “你们怎么搞的,两县十几座矿山,一千三百多人挖矿冶炼,一年才产六、七十万斤生铁?宝山被你们这样浪费,不穷才怪。”
“小人无能,将军恕罪!”
七八个矿主们跪在地上连连磕头,痛斥尚可喜在佛山设立铁器总店,卡着成本价收生铁,让他们血本无归,无心生产。 “嘿嘿,利润低不是更应该多挖、多卖才能赚钱吗?我看你们就是无能。管理落后,太落后了!”
“将军恕罪啊,”一个矿主可怜巴巴地叫屈,“千百年来都是这么挖的,小人实在不知道还有什么新法子……” 王国冲当着众人的面,点了十几个亲兵,委派他们为新头目,带兵前去接管矿山。 矿主们面面相觑,都在心中大呼倒霉。 早知道来投诚还要没收财产,他们还不如带着文书、账本直接逃亡广州算了。这样以后清军打回来,他们还有拿回矿山的可能。 现在文书、账本都到了明军手里,他们就成了主动投明的贼子,当然不会再有任何希望。 王国冲喝着高级军官特供的普洱茶,一脸悠闲。看着堂下之人的丑态,他庆幸自己跟对了国君,走对了方向。 第三步兵师如今是天子亲军,每打一场仗都是未来几百年可以传颂的功绩,和这些新投降的降臣、降人没法比。 等那些私人矿主彷徨了很久,他才心抛出早就定下的重组方案。 根据大明律法,所有矿山都归朝廷所有,所以矿主们在清廷手中获得的采矿权无效。 朱由榔念在他们投入过大把资金在挖矿洞、建熔炉的份上,酌情拿出两成股份,按比例分给原矿主。 原矿主凭手中的股票,可以参与以后的分红,或者在两年后在香江股票交易所卖出套现。 “看好了,你们手上的文书叫股票,每个季度凭票领取分红。过期不取,没有利息。原始股的解禁期是二十四个月。也就是说,两年后你们才可以把手上的股票卖出。”
私人矿主们一看两年后才能卖掉股份,都觉得这是天子的小把戏——既要名声,又不想出钱的意思。 一个私人矿主手捧着股票文书于头上,大声喊道:“小人愿将矿山献给朝廷,愿将股票上交归公。”
“对啊,小的也愿意不要股票。”
“陛下的旨意岂是儿戏?你们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王国冲脸上露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过几个月你们就知道这玩意有多值钱了。私自逃跑的那几个小崽子,以后一定会后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