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缅军继续修建码头。 同时,他们在思线亲兵的带领下,到附近的村寨抓人。 这些亲兵本来就是地头蛇,哪家哪户有青壮在城里当俘虏,他们一清二楚,很快就抓到了好几百家属。 这些家属被带到了蛮莫,戴上枷锁,顶着刀尖跪在城下。 “蛮莫的勇士们,不要再为异乡人卖命了,出城投降吧!如果不投降,你们的亲人就没命了……” 这一招起到了很好的效果,很多火枪兵的亲人就在城下。他们看着自己的爹妈姊妹落入敌手,有些甚至哭泣起来。 暂时还没有亲人被抓的蛮莫俘虏也很焦急,都在心里猜测,自己的亲人怎么样了?他们是不是也会被抓住? 这种情绪在士兵中迅速蔓延,很快城上就开始慌乱起来。 “好狠毒的手段!”
朱由榔气得大声痛骂。 “为今之计,只能将蛮莫籍的士兵从城墙上撤下来,”靳统武无可奈何道。 这种攻心战术,确实没有什么好办法破解。 再下一步,大概就是把那些百姓的头砍下来,或者当众凌辱里面的妇女。 眼睁睁看着亲人受折磨,再坚强的士兵都会崩溃,投降。 清军靠这招攻破过不少坚城,但思线在自己领地也用这招,突破了明军众将对道德底线的认知。 朱由榔将蛮莫籍俘虏都撤了下来,在城内做一些辅助工作。 这些俘虏只要不亲眼看着亲人受苦,就还能维持住基本的纪律,但晚上还是要加倍人手进行看管。 这让明军的防御兵力骤然下降,到了紧缺的地步。 现在城墙上每个火枪兵都有两三把枪,但火力密度明显下降了。三个火枪手和一个火枪手三把枪有着很大区别。 所有稍微有装填经验的人都被安排帮助火枪手装填弹药,以减少他们的装填时间。 在接下来的进攻中,缅军取得比第一天更快的推进速度和战果,有几次甚至夺得了一小段城墙的控制权。 吴子圣不得不亲自带亲兵反击,好不容易才把他们赶了下去。 缅军还对蛮莫侧面的营盘展开了攻击,他们顶着远程火力,清理外围的障碍物,用土填上壕沟和土坑。 营盘的指挥官是靳统武手下的勇将梁杰,他习惯让手下的三百条火枪同时开火,将对面的缅军直接打懵。然后再带着亲兵近战冲锋,通过白刃战赶走试图清理障碍物的缅军。 这个战法把缅兵打崩了好几次,一天就斩杀好几百缅军。但缺点也很明显,己方伤亡同样很大。 将入夜,缅军在蛮莫城下留下一千多具尸体后,再次选择了撤退。 这一次明军士兵没有欢呼,他们忙着处理自己的伤口,或者把同袍的尸体从战场上抬回去。 一天后,江边的简易码头终于建好。 缅军将数百斤重的攻城炮从船上卸下,依次拖放到炮位上,开始对蛮莫城墙进行炮击。 这个时代的火炮加工得很粗糙,火药质量和装填量都没什么标准,打击精度很差。但打城墙这种大目标还是能胜任的,十炮往往能中两三炮。 实心炮弹一旦打中,城墙上的人就仿佛地动山摇,大块砖土飞溅四射,令人心惊胆战。 朱由榔等人也从望楼上撤了下来,炮弹威力太大,万一对方运气好,一炮就能将望楼轰倒,把所有高级将领一锅端。 火炮连轰了两天,城墙已是千疮百孔,有几段甚至被打开了缺口,砖石塌陷成小土坡。 四月二十三,缅军停止了炮击,分成两股发起总攻。 一股攻打土城,一股攻打城外的营盘。 打土城的缅兵开始时慢慢推进,到了二十丈时,猛然加快脚步,爬着土坡向上进攻。 这是他们前几天总结的经验,二十丈外很安全,但后面再慢腾腾的走,明军的火枪和弓箭可不留情。 缅兵们开始时是成一条横线出发,到城墙附近后,却自发性地汇聚到几个土坡周围。 有现成的土坡,谁会浪费力气爬城墙? 然而土坡上早已架了好几层拒马木栅,明军士兵隔着障碍物,用长枪和缅兵互刺。一时间缅兵也推不上去,让小土坡后面的人越挤越多。 张仙保这几日已经打坏了两支火绳枪,其中一支炸膛,差点崩瞎了他的一只眼睛。 还好他经验比较丰富,开枪的时候都会习惯性远离一下,才保住了眼睛,但脸上也留下了一道伤疤。 后来他得到了一把装填更快,更容易瞄准发射的新型火枪。陛下说这叫燧发枪,是很好的武器,宝刀配英雄非常合适。 此时他被布置在土坡侧方,这个位置让他能轻而易举地向人群开枪,完全不需要瞄准,只要开枪,绝对能射倒一个敌人。 “是时候了,”靳统武沉声道。 朱由榔点点头,示意可以实施计划。 很快,身边的传令兵吹起了号角。 “呜……” 蛮莫城门突然大开,五百明军精锐从城内鱼贯而出,沿着城墙向两边的缅军发起进攻。一千多土司兵紧随其后,也开始大开杀戒。 缅兵这几天都没遇到明军反击,这时都把注意力集中在几个土坡上,哪里想到城门会有士兵冲出来,被杀了个措手不及。 “杀啊!”
这些天威营的老兵已经憋了好几天,他们一直在城内潜伏,任由那些以前只配给他们打下手的火枪兵,拿到越来越多的荣誉。 现在正是他们大显身手的时候。 他们一个个都穿着铁甲,对普遍穿轻甲的缅兵有压倒性的优势。 天威营迅速向两边席卷而去,缅兵抵挡不住,一边挥刀抵挡,一边向土坡方向后退,这让土坡附近变得更加拥挤。 “呜呜……” 急促的号角又响起,城墙上准备多时的士兵点燃了手中的陶罐,竹筒,向土坡方向掷出。 数十个装满了火油的陶罐,砸在缅兵身上,燃起了难以扑灭的大火。 然后另一种竹筒又飞了过来,竹筒里装满了硫磺、硝石、木炭和白糖的混合物,被大火引燃后,产生了巨大的爆炸。 几个土坡附近聚集了两三千缅兵,在烈火和zha药的杀伤下很快就失去了所有进攻意志,争先恐后地踩踏着同袍往后退。 缅军火枪兵也放弃了对城墙的压制,这让明军的远程火力能尽情地对着敌人的背部开火。 看见土城方向的同伴逃跑后,营盘方向的缅军也放弃了进攻,开始撤退。明军哪里肯放他们走,梁杰跳上土墙,指挥手下反击。 “追击,追击!”
明军纷纷跳出土墙,越过壕沟发起冲锋,撵着缅军一路狂追。 逃跑的士兵背后空门大开,只要被追上,一刀就是一个。很多缅兵都丢下了手里的武器和盾牌,以减轻负重。 追击持续了小半个时辰,一直快追到缅军大营,两股明军才在鸣金催促下退回。 这场战斗缅军丢盔弃甲,在溃败中留下了两三千具尸体,比前几天加起来还要多一倍。 缅军多支部队损失惨重,很多将士对明军都有了深深的惧意,士气大幅下降。 莽白面对这样巨大的损失,开始有些后悔。 到达蛮莫仅仅四天,两场战斗就损失四五千士兵。他们都是和暹罗累次大战中,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精锐,也是莽达能维持王权的保证。 这些王牌都打光了,以后还怎么压制各地总督,怎么抵挡暹罗的下一次进攻? 部队再损失下去,他想不出什么理由向莽达交代。 之后三天,缅军放弃了地面强攻,专心致志地用火炮继续轰击。 “轰,给我轰,把蛮莫轰成一片平地!”
莽白气急败坏,在炮兵阵地上不停发出怒吼。 赵良栋、王进宝对战况也不太满意,但他们无所谓,反正兵不是他们的。只要能持续削弱明军力量,对他们而言就是大大的功劳。 思线则每天都在痛苦中煎熬,蛮莫城是他几十年攒下来的财产,每一炮砸的都是他的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