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卦楼顶层,观星台。 观星台范围很广,八卦楼拔地而起,耸入云层,站在观星台这里,足以俯瞰整座天都。 此刻,观星台上,有一名老者盘坐在这里,他须发皆白,面色红润,雪白的胡须垂到了胸前,仙风道骨,一身古拙的衣袍上描绘着群星万象。 这名老者,便是钦天监的监主,自夏皇闭关之后,便一直坐镇在这观星台上,俯瞰人间。 这时,这位钦天监的监主,突然睁开了眸子,将目光望向了皇宫所在的方向,停留了片刻。 随即,他眸光深邃,掠过皇宫,望向了后山,在他的视线中,那里,有一道横贯天地的神芒伫立在此,如同定海神针一般。 隐约间可以看到,在这道贯通了天地的神芒之上,缭绕了些许灰黑色的气息,就算是监主,不细看的话,也极不容易发现。 在掌握了绝世功法“天人望气术”的钦天监监主眼中,站在观星台上,足不出户,天下大势,他便可尽收眼底。 夏皇闭关二十三载,本应烈火烹油,蒸蒸日上的天下大势,已初显衰败之迹象。 这一刻,这位钦天监的监主,突然想起来了二十三年前,人皇闭关之前,曾与他说过的话。 “监主,自朕登基以来,天下大势如何?”
“陛下您的出现,为大夏国祚延长了数十年。”
“朕的出现,仅只延续了大夏国祚数十年?”
“是。”
“那数十年后呢?”
“天下大乱,九州分崩离析,沦为人间炼狱,亿万万生灵将无一幸免。”
“既然如此,若朕突破到天人境如何?”
“天人境若现,九州当可再安稳数百年。”
“那你刚才为何说,数十年后,九州即将大乱?”
“……” “朕成不了天人境?”
“……以九州现如今的天地环境,出现天人境的几率,不足一成。”
“朕不信命,朕只相信,人定胜天,没做过的事,又怎会知道结果到底如何?”
“陛下想要如何?”
“明日开始,朕会前往天都后山坐死关,一日不成天人境,便一日不出关,朕不在的这段时间,九州便由你代朕看管,至于大夏,朕会让玄靖监国,元儿过于年幼,便让他跟在玄靖身边学习一段时间吧。”
“臣,遵旨。”
“监主,你且看看,朕,是否可以胜天。”
“……是。”
钦天监的监主此刻似乎有些出神,定定的望着天都后山,以当今圣上的文治武功,说是千古一帝绝不为过,纵观历朝历代,九州也从未出现过如当今夏皇这般可盖压天下的绝代帝皇人物。 可就算如此,当初,在这位夏皇镇压天下,定鼎九州的时候,钦天监监主观测群星万象,九州天下大势,却仍旧感觉未来一片灰暗。 因此,自夏皇闭关后,他坐在观星台上至今,一直都在思考着一件事。 那便是如何改命,改九州的命。 但可惜,就算是他以天人望气术不断推算,推演天地气数,穷尽一切,最终得出的结局也只有一个。 可就在这个时候,数月前,天都的那一场史无前例的大雨,让如今的这方濒临残破的世界,迎来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转机。 钦天监的监主盘坐在观星台上,深深的凝望了一眼皇宫之后,便再度闭合上了双眸。 此刻,观星台上,除了一道道呼啸而过的风声之外,再度陷入了绝对静谧之中。 …… 八卦楼最后一层,祁煜站在门口,等待着皇宫中人的到来。 淮王派出的那名侍卫一脸忐忑,但走着走着,他发现八卦楼离他越来越近,一路上都没有出现什么预料之外的意外。 这不禁让侍卫心下暗自松了一口气,很快,他便看见了,八卦楼的门口,正站着一名穿着白衣,五官清秀的年轻男子。 侍卫走到近前,双手抱拳,低头恭声道:“太子殿下和淮王殿下让卑职来靖天司请人。”
他没有说请钦天监的人去皇宫要干什么,这也是临行前淮王告诉他的,只要他人到靖天司就够了,具体情况不需要细说。 因为,钦天监的监主什么都知道。 祁煜神色平静,闻言,他点了点头,轻声道:“前面带路。”
“是。”
…… 皇宫,金銮殿上。 太子和淮王以及文武百官正等待着,这时,大殿外有人高声说道:“靖天司顾沉顾大人到。”
“宣。”
随即,一袭玄衣,身材修长,面容俊朗的顾沉便被人给带到了金銮殿上。 大殿中的文武百官,权贵公卿,纷纷将目光看向了这个近期在天都名声大噪,风头一时无两的年轻人。 顾沉面色沉着,大步流星,走前大殿前,躬身抱拳,道:“拜见殿下。”
太子面色威严,点了点头,示意顾沉站到一旁。 说实话,直到现在顾沉人都是有些懵的,他人在家中,突然被告知太子和淮王宣他上朝,然后二话没说便被带过来了。 对于大夏朝堂上的一些规矩顾沉是知道的,以他的身份地位,就算立了大功,被封了子爵,也是没有资格参与早朝,站在金銮殿上的。 毕竟,他这个子爵只有名,而没有权,根本算不得什么,哪里有站在金銮殿上,与这些王侯公卿面对面的资格。 此刻,顾沉站在一旁,低着头,心中在思忖着。 另一边,定远伯与武威伯冷冷的看着顾沉。 但这时,淮王突然说道:“顾沉。”
顾沉当即抬头,向前迈出一步,低头抱拳说道:“臣在。”
淮王目光深邃,望着他,平静开口,道:“寻安郡剿灭坤元派时的那一战,中了魔教埋伏的时候,曹真,梁旭,以及卓志斌三人,可曾出言向你求救?”
“有。”
顾沉回道。 淮王语气温和,问道:“有人说当时你对他们三人见死不救,可是真的?”
顾沉面色平静,语气平缓而镇定,道:“回王爷,没有。”
顿了顿,顾沉又道:“当时在场很多人都看到了,臣并没有见死不救,相反,臣见小侯爷三人被魔教武者围攻,当即便施以了援手,但奈何臣当时修为低微,不是对手,也受了些伤势,这一切,很多人都可以作证。”
淮王微微颔首,看向了定远伯和武威伯二人,道:“你们怎么看?”
“他说谎!”
定远伯面色一冷,向前一步,道:“是顾沉有意隐藏实力,心思阴暗,存心想害我儿性命,早在出任务前,他便与我儿在凉国公府有些过节,与小侯爷以及卓志斌在天都大街上也曾有过冲突,这一切,很多人都可以作证。”
这时,武威伯也是走上前来,冷声说道:“臣以为,这一切,都是顾沉早有谋划,因为些许微小冲突,就故意陷害我儿,此等阴险狡诈之心性,臣以为,应当立即剥夺了顾沉的子爵之位,并废掉他一身修为,逐出靖天司,昭告天下,以儆效尤!”
太子闻言,微微皱眉,这惩罚也太甚了一些,不过他也知道,武威伯只是说的狠,官场就是这样,说的狠一些,到时候降也有个底线。 “臣附议。”
定远伯冷声道。 “臣附议。”
一众与定远伯和武威伯交好的大臣也是纷纷说道。 顾沉站在原地,眼观鼻鼻观心,一句话都不说,对于官场,他不熟,这不是他擅长的方向,说的越多越容易出错,所以还不如不说。 甚至,顾沉已经在措辞,准备把曹真三人想要暗害自己这一情况说出来。 瞧见顾沉一言不发,定远伯冷哼了一声,道:“殿下,这顾沉一言不发,就等于是认罪了,还请殿下即刻给顾沉降罪!”
“请殿下降罪!”
武威伯等一众官员纷纷异口同声的说道。 太子顿觉为难,只能讲目光望向了淮王。 没办法,这些人都是老油条,没有淮王镇场子,他虽是太子,但却也对付不了这些人。 见太子目光往来,淮王淡淡道:“事情如何,还不急着下定论,看看时间,钦天监的人也快到了,到时候,让钦天监的人来负责就是了。”
定远伯和武威伯对视一眼,两人暗自点了点头,钦天监有一门功法,名为“观气术”,乃是传承自钦天监监主的“天人望气术”。 只不过天人望气术这门功法过于高深,乃是九州少有的绝世功法,晦涩繁奥,很少有人能将之学会。 因此,钦天监的弟子,都会被传授观气术,然后通过一点点修行,对于观气术理解到了一定程度,才会被传授最终的天人望气术。 天人望气术,可观万事万物,而其简陋版的观气术,虽做不到观天下大势未来走向,但在观人方面,却是一绝。 人皆有命数命势,也称气数,而观气术,便可以观测到这些,若是说谎,钦天监的人能一眼就看出来。 可以说,掌握了观气术的钦天监弟子,就相当于一个行走的人形测谎仪,一旦朝廷遇到一些难以解决的案子,或者说无法确定消息的真假,便会请钦天监的人出手,以观气术来测算。 因此,淮王在提出请钦天监人来决断的时候,定远伯和武威伯才没有说话,选择了同意。 毕竟,钦天监的人一向公平公正,以他们超然的身份地位,只会有一说一,不会偏袒任何一方。 定远伯和武威伯两人,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的看到顾沉的谎言被钦天监的人当着满朝文武以及淮王和太子的面给揭穿。 这样一来,太子和淮王必定会对顾沉降罪。 凉国公站在一旁,微微皱眉,他有心想救顾沉,但眼下这种局面,他着实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只能暗自叹了口气。 就算是陈宇来,面对眼下的情况,也一样如此。 而且,这件事若是为真,定远伯和武威伯暗地里肯定还会有一番运作,绝对不会让太子和淮王轻饶了顾沉。 而顾沉在寻安郡一役所积累的名声,也将毁于一旦。 就在这时,淮王先前派出的那名大内侍卫,此刻也是带着一身白衣的祁煜来到了金銮殿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