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前夜(1 / 1)

“不是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底线的。”

“地狱边缘的幽灵回来了——孩子们,你们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一】作为此世秩序最为混乱的地区之一,奇门诡道遍地可见、蛇虫鼠蚁肆意狂欢的“毒沼鬼花”,小国林立的政治地貌让南洋地区的管理一直处于低效状态。在阴暗潮湿的缝隙之中,个人膨胀的欲望向原本就脆弱的秩序伸出了魔爪。小到窃贼、杀手,大到军阀、毒枭,甚至是某些超越此世理解的存在,这里几乎成为此世最庞大的藏污纳垢之所。金钱与武器成为了这群普世价值之下的人渣眼中唯一衡量他们价值与手腕的标准。而在将南洋本域的民脂民膏搜刮殆尽后,欲求不满的恶贼们便将贪婪的目光投向了毗邻的国度。而首当其冲的,便是与南洋紧邻的云城。云城,位于Z国西南边界,在古老的王朝时代曾经是西南地方与南洋诸国为数不多的交通枢纽与交流中心,时至今日依旧保持着开放式的经济辉煌。因此,自王朝时代以来,Z国官方一直十分重视云城秩序的管理——当然,不仅仅是因为云城重要的经济地位。毒品、军火……黑色交易市场在云城的暗面给Z国政府的管理带来了巨大的威胁。也正因此,一场于光芒无法触及之地展开的残酷斗争在无声之中打响了——一代代隐却姓名的英雄为了守护身后安定的家园,赴身于那片早已无法照亮的长夜,与不择手段的恶贼展开残酷而严峻的殊死决斗,以自己的智慧、胆识与鲜血挫败了来自南洋暗面的一次又一次的阴毒图谋,告诉那些对Z国别有所图的不自量力的人渣们:犯我疆土者,虽远必诛!这注定是一条充满荆棘与厄运的道路,牺牲总是在意想不到时降临,但总会有人愿意以身为炬,焚尽眼前的罪恶,消融于曙光之中。时间回到京域战友重逢的两天前。夜幕之下的云城,其繁华程度丝毫不逊色于京域、尚城等Z国传统的核心都市。在南洋的异域文化氛围之下,反而平添了几分别样的风情,吸引了许多来自Z国其他城市的游客前来观光游玩。严辅国正驾车穿行在繁华的云城夜市之中——不久之前的他刚刚结束了长达十年的南洋卧底工作,成功起底了一个觊觎Z国市场的大毒枭集团。在与云城警方的默契配合之下,当年于971部队安保处尚显年轻稚嫩的后辈严辅国,凭着过人的勇气与顽强的意志,成功打入了毒枭集团,在一步步渗入集团核心的同时,拔除了一个个毒枭集团之中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地狱之中的生活九死一生,性命攸关的危机对于严辅国而言只是家常便饭罢了。他曾经无数次从罪恶的刀锋上掠过,又一次次在各种机缘与谋划之下化解危机。他也曾在无数同样隐藏在黑暗之中、不幸牺牲的战友面前绝望,而现在,已经做好牺牲准备的他竟真的看到了最后的曙光。这的确超出了严辅国的想象——但对于他而言更应该是一种惊喜,现在的他,马上就可以见到多年不见的妻子与女儿了。严辅国是在执行卧底任务的过程之中无意间认识自己如今的妻子的。那时的他作为毒枭集团底层的马仔,在南洋某个小镇踩点之时,偶然救下了一个与自己年龄相仿、险些死于敌对毒枭之手的女孩儿。在南洋暗面那样的高危环境之下,严辅国与这位异乡的女孩儿相依为命,在接下来的卧底生活之中,在严辅国的影响之下,这个原本有些怕生的女孩儿成为了原本孤身一人的严辅国最默契的“编外搭档”。也就是在紧张复杂的任务之中,二人发现彼此坠入了爱河之中。在严辅国第一阶段的任务完成后,他曾趁毒枭集团头目派遣他回Z国云城踩点时悄悄与云城警方联系人取得了联系,将自己已经怀孕的妻子交付给了云城政府安置——毕竟虽然二人并不舍得离开,但严辅国深知自己任务的危险,为了不再让自己心爱的妻子与未出世的孩子牵扯其中,他选择忍痛与自己的家人暂时分别——也可能是永别。收到严辅国的请求后,云城政府迅速回应,并且妥善地安置好了这位来自南洋、人生地不熟的英雄家属。不仅如此,云城警方也派遣干警暗中盯梢,时刻保护着严辅国妻子与孩子的安全。而现在,毒枭集团被消灭。包括首脑在内的绝大多数犯罪分子全部伏法,而作为卧底的严辅国也已经更改了身份,准备前往政府所通知的安置场所,接回自己多年未见的妻子与尚未曾谋面的孩子,回到熟悉的京域,在那里有Z国政府为他们准备好的住所,自己一家将重新过上安定幸福的生活……一想到这里,脸上旧伤累累的严辅国嘴角禁不住的上扬——这么多年危险的卧底生涯,原本都不曾奢望的生活现在近在眼前,换作谁都无法抑制住心中的喜悦。在拐过无数个黑暗的小巷过后,严辅国终于驾车抵达了政府为自己的家人安排的临时住所——为了保护严辅国家人的安全,政府安排的临时住所自然是在这云城的暗处。但当严辅国下车的时候,一阵冷风从他的身后刮过。他不禁环顾临时住所的四周——多年身为卧底的直觉告诉他,这里……不对劲。但对家人的挂念让他不由自主地走入漆黑的楼道,一步步悄然靠近自己妻子与孩子的住所——一道铜绿色的门出现在他的面前。他轻轻敲了敲门,无人应答。再仔细看时,门……并没有关。大事不好!严辅国心底一沉,自知自己的家人恐怕已经凶多吉少——尽管他还不清楚这个神秘的敌人究竟是谁。他强行压制住自己心底的恐惧、紧张与愤怒,悄悄打开了门,进入了房间。就在严辅国进门的那一刻,屋内的所有灯光在一瞬间全部亮了——一众南洋的雇佣兵举起枪支,已经将他团团包围。严辅国自知无处可逃,只得先举起手,在一名雇佣兵的带领下,来到餐厅。而餐厅之中,一个四十岁上下的男人正坐在餐桌前,左手旁抱着一个与严辅国和他的妻子面貌相仿的小女孩儿,右手拿着筷子,正朝着桌上琳琅满目、散发着香气的佳肴。当看到严辅国时,男人邪魅地一笑,一挥手,示意严辅国坐下。在严辅国充满敌意的目光之中,男人用沙哑的声音笑着说道:“很抱歉以这种方式与您见面……嗯……我应该称你为严先生才是。”

“您应该认识我——或者说,我们曾经并肩作战过。”

“我当然认识你。”

严辅国的声音冰冷得不带有任何感情,“若我没有猜错,阁下在南洋的名号远远非我所及……”“代号‘幽灵’的雇佣兵,Feng——我说得没错吧?”

“哈哈,严先生好眼光。”

男人狂笑着鼓掌道,“不过,按照Z国的传统,‘入乡随俗’……依照以往我的一位Z国朋友的建议,还是叫我……‘常锋’吧。”

【二】临时安置所的餐厅内,即将完成卧底使命、却意外遭遇来自南洋的不速之客的严辅国正与餐桌另一边挟持着自己女儿的南洋著名雇佣兵头目对峙。刚刚还十分放松的他还没等与自己阔别已久的妻子重逢,便遇到了目前为止最危险的对手——严辅国知道,敌人此番是有备而来,自己早已是在劫难逃。但多年卧底的经验告诉他,越是绝望的处境,就越是要沉得住气。他以平静的目光直视着微笑着面对他的常锋,心底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在严辅国的过往记忆里,眼前这个正在餐桌上笑着享用不知从何而来的美食的男人,可以称得上是整个南洋最危险的男人之一。没有人知道这个男人的来历——正如他那在南洋广为流传的代号一般,他就是游荡在此世暗面的“幽灵”。他没有原则,没有底线,只要钱足够,他可以带领他的团队做任何事,解决任何人。他没有名字——在绝大多数人眼里,他就是个疯子,一个没有人可以阻挡的疯子。久而久之,南洋人便称他阿锋。很快,就连他自己都接受了自己的这个名字。但当严辅国曾经卧底的毒枭公司临时雇佣他和他的团队时,曾与他短暂合作过的严辅国很清楚,这个阿锋从来不是一个疯子——在与敌对毒枭的火并之中,这个阿锋的战斗技巧与指挥才能让严辅国大为吃惊。南洋的街头火并之中,从来不缺少好勇斗狠的亡命之徒。但论指挥才能,哪怕是放眼整个南洋,在临阵无数的严辅国看来,在这个疯子面前,就连于安保处工作多年、因过人的指挥才能被毒枭赏识的自己都是远远不及。在那样混乱不堪的战阵之中,这个阿锋不仅身先士卒,像个疯子一样疯狂地屠戮敌人;而且在身陷恶斗的同时掌握着对整个团队的核心指挥,在看似混乱的火并之中步步为营,一步步吃掉敌方的残存力量,斩草除根,一个不留。而最令严辅国难忘的,是行动后回报情况时他曾经的老板对阿锋的评价:“要是他想取代我的位置,我是拦不住的——只有蠢人真的会将他当作疯子。在这个浑浊不堪的南洋,他可能是脑子最清楚的人了。”

“……严先生?吃饭可别走神啊!”

正当严辅国心中胡思乱想之际,眼前的阿锋向他晃了晃手,调侃似地说道。“……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的名字,那么想必你也很清楚我的身份了。”

思考良久,严辅国最终选择了亮了明牌,“看来,我今天是注定难逃一死了……”“诶,严先生,孩子还在这儿呢——今夜咱们先不提‘死’字,吓着孩子怎么办?”

常锋拦下了严辅国的话头,随即转向他身畔的女孩儿,用左手安慰似地轻抚着孩子的背。“爸爸……”显然,面对这些荷枪实弹闯入自己家的匪徒,年幼的女孩儿在今夜受到了严重的惊吓——血脉的本能让她向面前素未谋面的父亲投去了求助的目光,而她的目光更是给严辅国平添了几分焦急与心疼。“虽然阁下的风格我很清楚,但……我还是说一句——这与孩子无关。”

最终,看着自己落入敌手、瑟瑟发抖的幼女,严辅国还是没有能保持绝对的镇静。“你是在……求我吗?哈哈哈哈……”听到严辅国的话,常锋不禁如同疯了似地狂笑不止——在身边面向凶恶、举枪沉默的武装人员的衬托下,他的笑声在安静的屋子里格外诡异,“不不不……我想你对我来得目的有所误会,严先生……”“我可没说,您可爱的女儿不是我此行的目标之一啊……”在常锋越发肆意的狂笑声中,严辅国心底一沉,一种绝望感从他的背后慢慢蔓延上来——在残酷的南洋历险多年的他本就不该对这种亡命之徒抱有这种无谓的希望,更何况是这个疯子,这个“幽灵”。“先吃些菜吧,严先生——这一桌也费了我不少时间准备。说实在的,在我们这群粗人里面,我的厨艺还是很不错的。”

停下了狂笑的常锋语气又恢复了往日的和气,对紧张的严辅国劝道,“你该不会认为……我会这么轻易地毒死你吧?”

“……哼。”

对于常锋挑衅似的口气,已经不复冷静的严辅国冷哼一声,抄起筷子,夹起桌上大块的肉,便往嘴里送——他深知常锋的行事风格,“幽灵”可不会让自己死得这么轻松。既然知道已是一死,倒不如临走前痛快吃顿断头饭——怀着这样的想法,严辅国吃下了常锋做的饭菜。出乎他的预料,这碗肉菜……竟真的十分美味。“哈哈,还算有些胆气。”

看着终于动筷子的严辅国,常锋似是得逞般,微微一笑,“附近Z国的蹲点已经被我提前清理掉了,所以今夜的我时间很充裕。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很乐意与严先生分享我内心的真实想法。”

“看来今晚我注定是个死人了……”严辅国轻叹一声,摆出了一副放弃希望的样子——他心底仍在暗自盘算着脱身之法,至少……怎么从这个“幽灵”手里保住自己的女儿。“说实在的,严先生。尽管如今知晓了您的身份,但我不得不说,在南洋的时候,你的为人行事还是很令我钦佩的。”

常锋对着严辅国真诚地说道,“像我这样无家可归的野狗,平生最看不起的就是那些跟在大人物后面的走狗——得势时仗势欺人,失势时摇尾乞怜,唯利是图,假仁假义,实在是……令人恶心。”

“而严先生你……至少这走狗当得还是很令我顺眼的。”

“哦?那我是不是还得对你说一句……‘承蒙夸奖’?”

严辅国冷静地应对道。“严先生还是别开玩笑了——得到我的夸奖,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常锋摊开了手,无奈地笑道,“现在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后……我对严先生更是敬佩了——孤身一人,卧底敌营这么多年,最终与Z国警方里应外合,铲除了你在南洋的老主人。从Z国的角度来看……你也可以称得上是英雄了吧?”

“但很可惜……这个时代实在是……不珍惜英雄。”

话至此处,严辅国惊讶地发现,眼前这个疯子地眼里竟意外地流露出一丝惋惜与伤感。“愚人霸占了权力的宝座,为了那无意义的独裁相互倾轧;而真正为此世奋斗的英雄却被愚人群起而攻之,最终不明不白地死在毫无意义的旋涡之中——这就是我的……一位朋友用他的死亡给我展示的真相。”

常锋怜爱地看着身边严辅国的幼女,不住地无奈摇头。“我从来都不想当什么英雄——我只想快活地在此世活着,一定要快乐地活着。如果没有快乐,我宁愿投身地狱。”

“但现在,我最后的一个朋友死了。我的生活之中,再也没有快乐了。”

“而如今,我又不得不去做一件令我十分不悦的事情——”话至此处,常锋的目光蓦然间变得锐利起来,直接逼向严辅国,“为了为我那位死在京域的朋友报一个小仇——当然,只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要是他在天有灵,恐怕会亲自出手杀了我——我也不得不暂时委曲求全于一个愚蠢的家伙之下,来杀害……一位凯旋、即将与家人重聚的英雄。”

【三】严辅国没有想到,眼前的常锋会这么快将目的挑明——他暗暗瞥向身边常锋对自己虎视眈眈的手下,知道不仅自己已经无路可退,恐怕连今夜才第一次见面的女儿……都无法幸免。“我知道,像严先生这样的英雄是不会害怕死亡的。”

常锋的语气听起来格外严肃认真,与先前狂笑不止的那个疯子判若两人,“此刻你最挂念的,恐怕便是你的妻子……和我身边这位可爱的女孩吧?”

“……”严辅国死死盯着常锋——他已经做好了搏命的准备,为了让自己的女儿能够逃出生天,他必须要等待一个最合适的时机。“不过说到这里……严先生,你似乎并未注意到你的妻子已经不见了啊……”常锋托着下巴,装作无辜地说道。直到此时,已经紧张许久的严辅国才发现,自己因为眼前绝望的局势而忽略了另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他的妻子的行踪。“她……在哪?”

尽管当听见常锋提起这点时,严辅国隐隐感觉到妻子恐怕已经遭遇了不测,但等待着机会出手的他还是在尽力拖着时间,应承着常锋的话头。但他没有想到,常锋的下一步,将会把这一局一边倒的棋局直接将死。“唉……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听到严辅国的问题,常锋又一次疯狂地大笑起来,比之前笑得更加放肆与诡异,吓得他身边严辅国的幼女不禁大哭。这疯狂的笑声与女儿的啼哭让严辅国越发地焦躁不安,对自己妻子的下落也越发感到不妙。“她……就在这儿啊……”眼泪都笑出来的常锋随手指着桌上的一碗肉,依旧带着他那疯狂的笑容,为严辅国揭晓了最后惨烈的答案——就在刚刚,严辅国……亲口吃下了自己的妻子。“呃啊!——”听到常锋的答案,严辅国心中为女儿守住的最后一丝冷静与理智彻底消失了——他重重地摔在地上,不住地干呕,抱着自己的脑袋,似是头痛欲裂,痛苦地叫喊道。他不敢相信——但眼前这个狂笑的男人让他不得不相信这一残酷的事实。他明明做好了妻子已经遭其毒手的心理准备,却没有想到,这个疯子为他准备的是这样一场彻头彻尾的噩梦。曾经与妻子同甘共苦的幕幕往事至今仍旧历历在目,此刻一遍遍折磨着严辅国的神经。他的眼球中霎时晕染起一片血红,死死地盯着眼前狂笑的常锋。“哈哈哈哈哈……对,就是这样!”

常锋放肆的笑容依旧没有停下,“愤怒吧!忏悔吧!痛苦吧!——严辅国,归来的大英雄,在胜利的第一夜便见到了自己的阔别已久的妻子。只可惜,是在餐桌上……”“常!锋!”

极端的痛苦与愤怒让严辅国已经变成一只没有思考力的野兽,他掀翻了餐桌,直接向常锋扑来。常锋停下了笑容,示意一旁警戒起来的手下们不要靠近,一边将严辅国的女儿拦在一旁,一边摆好架势,飞起一脚,朝着破绽全露的严辅国的胸口狠狠地踹了一脚,直接将严辅国踢飞,使其重重地摔倒在地上。“看来……的确是丧失理智了——连自己的女儿都不管了。”

常锋冷笑一声,从腰后拿出一把形状奇异的短刀,“英雄……终究也只是凡人罢了。”

“我并不介意和你切磋一番,严先生。时至今日,在近身搏斗这方面,我只败过两次——但很可惜,丧失了理智的你,不可能是我的对手。”

“作为对英雄形象最后的尊重……就让我,送你上路吧。”

说着,手持短刀的常锋一步步靠近倒在地上的严辅国——刚才那一脚力道极大,又正中软肋,此刻的严辅国已经几乎丧失了抵抗的能力。强烈到足以吞没意识的疼痛让他在恍惚间仿佛看见了自己的妻子与女儿正在面前,微笑着向他招手,仿佛……在等他回家。他只感觉脖颈处一道冰凉,随后身体的痛苦在慢慢地消失。追随着面前妻女的脚步,严辅国慢慢地跟了上去,回到了永久的安宁之中——而冰冷的现实中,常锋缓缓在严辅国身边蹲下,按住他因痛楚不断抽搐的身体,向他的脖颈划了一刀,干净利落地了结了严辅国的生命。“唉……英雄的陨落总是这样无声无息。”

常锋长叹一口气,缓缓起身,提着严辅国滴血的头颅发出了感叹,“严先生,现在……你可以休息了。但我,还得顶着不爽做完最后的事情。”

“老大……抱歉,”身边的手下不禁问道,“我并不理解,为何你刚才要骗严先生他吃了自己妻子的肉?明明那只是一碗红烧牛肉而已。”

“因为他相信我真能干出这种事。”

常锋缓缓转身,看着手下的眼神不带有任何感情,“老烟头,我说过很多次了——攻心为上。”

“像严先生这样身经百战的王牌卧底,就算是陷入刚才的绝境,他也不会乖乖就范的——至少他会保护自己落入敌手的女儿。为了避免你们在这里无谓的伤亡,我也只能用一些变态的谎言攻破他最后的心理防线。愤怒会让人露出致命的破绽,哪怕是英雄也不例外。”

“原来如此……那看来,还得谢谢老大了。”

名为老烟头的手下笑道。“呵呵……毕竟这趟活儿算是我的自作主张,既然各位自愿跟我跑这一趟危险的活计,我当然要让你们别在最后关头之前稀里糊涂地送了命。”

常锋微微一笑,拍了拍老烟头的肩,“这里可是Z国,不是南洋——我们走的每一步,都是很危险的。”

“明白,老大。”

屋内的手下们齐声喊道。“好了,事情差不多完结了,我们得赶紧撤了,手脚麻利点。”

解决了严辅国的常锋顺势吩咐道,“至于先行一步的严夫人……和严先生一样吧——我没有喜欢过的女人,也不懂这夫妻二人之间的感情有多深厚。但既然生前为夫妻,以同样的死法死去……也算是对严先生和他的夫人的……尊重了?”

“况且,我还要借这两位的人头,去完成那个讨厌的家伙交代的愚蠢至极的任务,拿到我们应得的犒赏。”

“明白。”

一位手下应声道,随即来到卫生间。片刻之后,那名手下便提着严辅国妻子的人头出来,交到了常锋手中。“唉……二位走好。”

看着眼前的两颗人头,常锋又是叹了口气,挥挥手示意手下收好,随即便欲离开这充满了血腥味的屋子。“老大……”在常锋踏出屋门前,又一个手下前来问道,“那个孩子……怎么办?”

常锋沉默了片刻——也只是片刻的犹豫。思考几秒后,他便冷冷地下达了命令:“……下手痛快点,别让孩子多受苦。”

他的确没有底线,但他讨厌对这么小的孩子痛下杀手,仅仅是讨厌而已——正如若不是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他也不会杀害严辅国和他的夫人。走出屋子后,常锋看了一眼漆黑的夜空,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暂时缓解了刚才屋内沉重的氛围。他看向远处灯火绚烂、一片祥和的云城市区,眼神格外空洞,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和武云天那家伙不同——我没有什么伟大崇高的理想,我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快乐,最血腥、最残忍的快乐。我就是个疯子,毫无原则与底线的疯子。世人视我为异类,厌弃我、唾骂我,却依旧畏惧我。我可怜的老朋友啊……你那么强大,那么聪明,为何就是不愿承认——人心,早已无药可救。既然你已经死了,那也就意味着……我将再无束缚。我可以毁灭任何人,我可以毫无忌惮地将自己的生命押上此生最后的棋局。那些将你打败的人……我很感兴趣。希望,他们能给我在这个没有你的世界带来一些……原有的快乐。现在,就由我为那些英雄们……献上最后的安魂曲吧。【第九篇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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