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倾权披着长衣,不知何时站在角落,正静静看着前面的一幕。她神色无波,无论前面的是争吵还是哭喊,她都面无表情。不知何时,白弈走到她身边。沈倾权惊讶看了他一眼,“吵到你了?”
他不答反问,“不去拦着?”
她讥笑,“拦的住吗?再说了,有人特意唱了这么一场大戏,我若给打断了,岂不白白浪费背后之人一片苦心?”
身边传来男人低低的笑声,两人并肩而立,望着远处那场闹剧,犹如局外人。而此刻,那边的沈隽程已经跟差役们谈好了‘筹码’,他们竟然狮子大开口,要两百斤粮食!而且还是细粮!饶是沈隽程这么好的涵养,也忍不住想破口大骂!最后,一番讨价还价,定在了一百二十斤。沈隽程让二虎他们将粮食拿来,当场清算。最后王差役他们清点完后,满意的离开了。不过最后,还是将沈律平带走了。这次,就算是沈律平哭得再惨,沈隽程也没有心软。……沈倾权并不意外父亲会做此决定,父亲最是心软,特别是对小辈们,更是宽容。虽说三房的人是害他们的罪魁,可沈沁洁和沈和明却并没有直接证据表示他们参与到这里面。想来背后之人,也正是利用这点。呵,倒是对沈家人性子了如指掌。沈、沁、雅。沈倾权不用想,就知道谁在后面兴风作浪。如此了解父亲性子,利用苦肉计引父亲心软,看来她也是被逼到绝境了。沈倾权看到前面众人散去,父亲去安置沈沁洁和沈和明,她则转身,“很晚了,早点休息。”
说着正打算离开,忽然脚下一顿,转过身来。白弈看着她迟疑而来下,然后问,“你的伤……怎么样了?”
他哂笑,“好多了,劳你挂念。”
“本就是因为我……你才受伤。对了,那药你吃了吗?”
见她主动提起药,白弈眸光闪了闪,“并未。”
她蹙眉,还以为他是不放心她的药,白弈似乎看出了她在想什么,难得解释了句,“药到我这,只剩下两颗。”
沈倾权眨了眨眼,意会了会,恍然。“……是徐老?”
她小心问了句。白弈面露无奈,沈倾权猜测肯定是徐老又拿去研究了,结果报废了大半,到他手里就剩下可怜巴巴的两颗。她抬眸,望向火光下的男人。他背着光,身形挺拔修长。孤影如松,逆着光的眸,映衬着他清秀苍白的面庞,一半分明,一半阴暗。切割出几分摄人心魄的意味。“你……等一下。”
她说了这句,转头就进了帐篷。片刻后,她出来,径自走到他跟前,塞给他一样东西,“这回,可别再给徐老了,免得他又给折腾没。”
白弈垂眸,看到是一个跟之前同样的药瓶。只是这次的瓶子,不再是空荡荡的,而是带着重量。他缓缓抬眼,凝视着面前的人。看着她还在叮嘱他,“……具体怎么服用你知道吗?这个是止痛的,这个是消炎的,每次一粒,中间最好间隔三刻钟……”忽然,沈倾权觉得眼前一暗,他突然欺身靠近,缓缓俯下身子。“沈姑娘对谁,都这么好心?”
男子低哑磁性的声音,随着寒风被送过来,在这样寂静的夜色下,多了几分撩人的意味。她怔了怔,“也……不是。”
“那是,只对我?”
他拉长的尾音,慵懒中仿佛带着钩子。沈倾权一瞬不瞬瞅着他,“不是。”
干脆利落。白弈挑眉,两人就这么对视,谁都没有先挪开。沈倾权觉得,这个男人总喜欢捉弄人,她越是表现的很在意,或是慌乱,他就越来劲。若她表现的很平静,说不定他就觉得没意思不再逗她了呢?可她显然低估了眼前男人的劣根性。“是吗……太可惜了。”
他幽幽呢喃出声,在她猝不及防的视线中,忽然挑起她耳边散落的碎发,轻柔挽到耳后。指尖似是有意划过她耳廓,带起一丝电流。她瞪大眼,对上他勾起的邪笑的唇,“好梦。”
说完这句,他飘然而去。徒留下一脸目瞪口呆的沈倾权,在冷风口吹了半天的寒风。直到清醒过来,才恍然自己又被戏耍了!这人,妥妥的登徒子吧?这一手撩妹功夫用的挺溜啊?此刻沈倾权确定,这男人,绝对的白切黑!而且是乌黑乌黑的那种!她憋着一肚子火,气冲冲地回了帐篷。……之后两日,风平浪静。除了第二天傍晚,下了点小雪,他们遇到了碎石挡路,绕了点道,其他时候,一切顺利。这两日,沈和明与沈沁洁一直都乖乖的,不吵不闹,也不作妖。甚至还会帮忙干活,一点都没有从前的娇气。沈宇寰一直暗中监视他们,看到这也是纳闷了。这两人是转了性了?傍晚。众人安营扎寨,结束了一天的行程。女人们生火,做饭,今天晚上准备将最后的马肉给解决了。主食是窝窝头和玉米,众人围着篝火,边说话边吃饭。沈和明与沈沁洁也安静的在角落吃东西,拿到窝窝头和炖肉,就是一顿狼吞虎咽。直到将肚子撑的浑圆,再吃不下一点才会停下。沈宇寰看得冷哼,收回视线不再往那边看。这时,沈隽程走了过来,沈宇寰见状,直接将头瞥了过去,给他爹露了个黑乎乎的后脑勺。意思很明显:我在生气,不想搭理你。沈隽程好笑,一巴掌拍下他脑门上,“臭小子,都两天了,还生气呢?”
“哼!”
沈宇寰抱着碗,也不理他,哒哒哒跑去他娘身边了。沈隽程不由叹息,沈倾权安慰,“您别在意,小弟就是那性子,过几天就好。”
“我知道,我只是……”说着他望向她,“倾儿,你生爹的气吗?”
为了五姐儿和三哥儿,他让家人失望了。沈倾权看向父亲,“阿爹,我没生气。”
“真的?”
他以为女儿是在安慰他。她无奈,“真的,您本来就是这样的性子。总是心软,不然小时候我跟阿弟经常闯祸,您还不是每次嘴上教训着,却一次都舍不得真的打我们吗?”
她眼中闪过温温的笑意。沈隽程一怔,随即也笑了。不由说起他们小时候有多调皮捣蛋,整天上蹿下跳,四处闯祸。他跟她娘担心的头发都白了好几根。沈倾权笑着听她爹说这些,须臾,沈隽程发出一声叹息。“倾儿,我不是没有一丝怀疑,只是……”他声音幽幽,带着几分郁郁。“只是您想给自己一个交代,也是给沈家,给祖父和列祖列宗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