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是今天上来讨食的第五波流民了。”
大哥哥面露担忧。其实从昨天开始,他们就断断续续在官道上碰到人。有流民,商户,寻常百姓,也有走镖的。这表示他们已逐渐接近幽州地界。一半欢喜一半愁。欢的自然是他们即将抵达幽州,不用再风餐露宿。愁的……是遇到的人越多,麻烦也可能越多。“我去队伍后查看,跟着的人越来越多,喏,有些干脆赖上了……”沈宇松指着远处的空地,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沈倾权看到不少流民聚集在那。三五成群,拖家带口,多的甚至有十几人。他们眼神闪烁,一直盯着这边,特别是看到他们拿出的食物,脸上闪过贪婪和渴望。“眼下人还不多,咱们的人还能应对。只是之后越靠近幽州,盯着我们的人只会更多……”谁让他们队伍庞大?四百多人,洋洋洒洒,无论去哪肯定都会引来无数目光。沈倾权目光在远处掠过,“让值守的人今晚警醒点,可能会有事。”
“我已经叮嘱过他们。”
沈倾权点头,随即安慰大哥,“别担心,这点人他们还能应付。”
这点沈宇松倒是没怀疑,神色微缓,笑道,“也是。这几日,丁泰他们训练的很积极,就连路上都不停歇。如今我们有精锐一百,拥有武器的二百上下,三百人的防护,足以自保。”
看着远处越发像模像样的值守队伍,两人相视一笑。这算是她这么多日以来努力的结果,只是……还远远不够。若碰到流民,或是没有身手的普通流民,他们可以自保。但若是碰到倭寇或土匪……那就不一定了。所以在训练他们体能的同时,武器也要尽快装备上。……两人说着话,商量着之后行进的路线,耳边传来一阵马车声,她抬眸,看到闵风驾着马车在不远处停下。沈倾权眼眸闪烁,对着跳下来的闵风和徐老微微颔首,随即低头继续看舆图。沈宇松看着那位白公子从马车上下来,面容清隽,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贵气。他看到那白公子目光在小妹身上顿了顿,随即若无其事移开。“……囡囡,你跟那位白公子……”沈宇松视线在两人之间打转,犹豫了下问道。“什么?”
沈倾权疑惑。他顿了下,遂笑道,“没什么,我去那边看看。”
说了几句,便离开了,沈倾权望着大哥哥的背影,悄悄松了口气。大哥哥还是跟从前一样敏锐,她还真怕他会问下去。余光扫了不远处的男人一眼,随即收回。没一会,她带上弓箭,朝着林子而去。……闵风望着远去的沈姑娘,看到沈家那位小公子跑来,两人笑着不知说了什么,随即一起相携进了荒林。“沈姑娘跟沈小公子姐弟关系真好。”
闵风不由说了句,正在熬药的徐老头搭了句,“确实,沈家几位小辈,关系融洽。没有大家族的勾心斗角,反而多了几分寻常人家的其乐融融。”
这段时间的相处,沈家小辈们的相处方式和性子,他们都看在眼里。的确跟他们所见过的世家大族子弟,大不相同。闵风悄悄瞅了眼公子,见公子没有应答,又道,“对了,沈姑娘让人送来一篮子红果。喏,公子您看!”
说着他不知从哪拿出一个篮子,里面装了十几个红彤彤的苹果。“哟,这大冷天的,竟然能弄来这么新鲜的果子?沈姑娘有一套啊!”
徐老也不由惊讶,走过来拿起一个端详。“是啊,好像是沈姑娘跟路过的商队换的,总共也就不到两筐,还特地给公子送来这么多……”闵风余光望向公子,只见公子坐在炉火前,正一块块给炉子添炭,听到这话头也没抬。闵风和徐老面面相觑,有些说不下去了。徐老对闵风使了个眼色,闵风忙摇摇头,还偷偷比划了几下。徐老恼怒一瞪,推了他一下,闵风无奈,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公子……您跟沈姑娘,吵架了?”
两人打了半天哑谜,终于还是闵风问出了口。白弈给茶壶中添加干净的雪水,随即洗茶,冲泡,封壶……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闲散中透着几分漫不经心,直到白雾蒸腾,模糊了他的面庞。他没有回应。闵风还想问,被徐老拽了下,无奈,他只好退下不再发问。公子这样,显然是不想回答,再多问,就是僭越了。只是他们实在搞不清楚,公子究竟在想什么。不过,沈姑娘倒是对公子一如既往,还送来这么好的东西。这些天,哪怕公子再冷落,一日三餐,有蔬有肉,一顿不落。搞的闵风都有些不好意思,所以才会有方才的一幕。否则换成往常,就是借给他三百个胆子,他也不敢主动对公子发问。两人忙开来,徐老照例先给白弈把脉。白弈望着旁边地上的红果,许久没移开目光。听着耳边徐老的叮嘱,他垂眸,神色有些懒懒的。徐老说了半天,才发现公子压根没在听,顿时气的直瞪眼。“公子,您在听吗?”
白弈收回目光,抿了口茶,随意嗯了声。应付的意思不要太明显。徐老那个气啊,若换做别人,他早就破口大骂了!可面前的人,是主子,他还能怎么着?只能忍着呗!“公子您一定要注意,眼下是关键时候,若恢复不好,会影响到您日后身体……”徐老在喋喋不休,而白弈的思绪早就不知飘到何处。他视线再次落回到果篮上,伸手拿出一颗红果,也不吃,就这么在手中颠着。“公子多吃些果子对您身体好,我这就去给您洗些来!”
徐老还以为公子想吃,忙兴冲冲提了雷篮子找水去洗了。白弈敛眸,冰雕般的手指把玩着果子,不知在想什么。这时,远处的林子传来笑闹声,他抬眸,正看到拎着几只野鸡从远处走回来的女子。她身边围着沈家的小辈,一路笑闹着,空气中传来她如银铃般的笑声。不拘泥贵女的笑不露齿,她的笑爽朗明媚。宛如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