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也没查出来,就让我不要熬夜、吃清淡点、暂时避免激烈运动……】
焦顺自然能看出贾琏的言不由衷。 毕竟那壶酒无论怎么品评,也离‘佳酿’还有一段距离,且又是一瓶子不满半瓶子咣当,明显是已经被饮用过的。 但焦顺也没有要拆穿贾琏的意思,毕竟真要算起来,琏二爷也算是他亦子亦侄亦弟亦舅哥的同道中人,这般亲近的关系,只要对方没有明着撕破脸,他自然也没有揪着不放的道理。 遂将他送的‘好酒’珍而重之的收藏起来,然后重新命人摆下好酒好菜,与其痛饮了一番。 等到贾琏烂醉如泥,更是亲自将他送回了东跨院里。 一刻钟后。 “我又能怎么办?!”贾琏在屋内呼呼大睡,窗外阴影处,邢氏梨花带雨的伏在焦顺怀中,一叠声的叫屈诉苦:“琏哥儿一味苦苦相逼,凤丫头又借口说要处置家事作壁上观——他们两个说是闹翻了,可毕竟是夫妻一体,倘若联起手来,这家里哪还有我的立足之地?”
说着,又哭天抹泪道:“我若也有一儿半女傍身,又何至于出此下策?”
“嘘,小声些!”
焦顺听她旧事重提,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一推三六五的摊手道:“谁能料到贾赦死的这般突然?对了,他究竟是怎么死的?女儿对他而言不过是货物一般,他又怎么可能因此大悲大喜?”
“这……” 邢氏回忆起当时的情景,脸上不由显出三分惧色,忙敷衍道:“谁说他不欢喜?当时他踌躇满志想要货卖两家,欢喜的什么似的。”
焦顺:“……” 好吧,果然不愧是贾恩侯! 不等他再问,邢氏便幽怨的岔开岔开话题道:“男人果然都是没良心的,数月不见,你也不问我好不好,倒先打听那死鬼。”
焦顺眉毛一挑,轻声问:“那你最近过的可好?”
上次自己才在薛家堵了王熙凤的嘴,不想今儿就遭了‘报应’。 书不敢赘言。 却说到了夜半三更,贾琏忽然翻身坐起,先嚷着让丫鬟取痰盂来,等丫鬟披着衣裳慌里慌张进门,他却已经忍耐不得,干脆推开那丫鬟夺路而出,跌跌撞撞到了门外窗下,站在台阶上对着阴影处鼓动喉头。 那丫鬟随后赶到,一面抬手轻拍贾琏的后背,一边将蜡烛送到他身前照亮,眼角余光不经意间瞥到地上,却见彼处竟早就存了些污浊秽物。 还不等她看清楚,贾琏‘哇’的一声喷出无数酸臭之物,登时将那旧物掩住,再也无从分辨。 次日一早。 焦某人携妻探视了老太太和贾政,又再三劝说贾宝玉无果之后,也只能‘怒其不争’的独自前往工学。 然而没过几天,他便也学贾宝玉一般告病在家了。 ………… 一晃又是几日。 不知是幸运还是悲哀,荣国府的逆伦事件并未在外界引发半点波澜,因此朝野间不约而同的,都把注意力集中在了殿试结果上。 尤其是那些屡败屡战的言官们,个顶个摩拳擦掌,只等着殿试排行下来便要做仗马之鸣。 但因为太上皇的行动过于缓慢,其实一直到四月十六,被筛选过的考卷这才被送到了乾清宫内。 早已经心焦不耐的隆源帝,在皇后的帮扶下大致翻了几份,便忍不住半脸冷笑——显然,就算略去了最激进的那一批,这些考卷上依旧不乏‘逆耳忠言’。 放下手里的考卷,隆源帝下意识的问了句:“焦畅卿几时入宫授课?”
听得‘焦畅卿’三字,皇后柔婉端庄的脸上明显闪过几分不自在,显是又想起了那两本被封存在她寝宫内的密折。 戴权则是忙躬身禀报道:“陛下忘了,前几日焦大人告了病假,如今虽然已经能够入衙理事,却怕将残存的病气带进宫里,所以月底之前暂缓入宫授课。”
隆源帝这才记起此事,当下无奈一叹,他原本还想找焦顺一起品评品评这些考卷,好从中找出一些可用之才呢。 然而皇帝却不知道,焦顺之所以提前告病,为的就是躲过这一劫。 金榜题名可是读书人最重视的荣誉之一,皇帝高高在上的品评几句倒还罢了,又岂容他这等幸臣说三道四——他虽然已经和文臣势同水火了,可也没有上赶着当靶子的想法。 可皇帝要他当面品评,焦顺也不好明着退缩,故此特意算好了时间提前告病,但他也没想到太上皇如此拖沓,以至于请的病假超过期限,只好又拿‘病气’说事儿。 得知焦顺短时间无法入宫,皇帝的兴致明显减弱了不少,有些心烦气躁的翻看了两份,忽然想到了什么,遂吩咐道:“命人将繇儿唤来。”
戴权恭声应了,倒退着出了帷幕。 皇后隐约猜出了皇帝的心思,又见左右无人,便忍不住劝道:“繇哥儿还小,哪里能懂得这些高深道理?”
“朕又何尝不知?”
隆源帝叹了口气,无奈道:“可朕病重至此,又能扶持他到几时?”
说着,又拿起一份试卷翻看,但心思却全然没在这上面。 其实他今日焦躁不安,并不只是因为这些试卷,更不是因为没人帮着品评,而是源自于殿试前后太上皇的种种举动。 虽然隆源帝也知道自己一旦英年早逝,太上皇必然会临朝摄政,为年幼的孙子保驾护航。 甚至他也认为这是最合理最妥善的做法。 但那应该是他龙驭宾天之后才发生的事儿,如今他还活着,又岂能坐视皇权就此旁落? 因此他看着实在翻阅考卷,实则满心想的都是如何尽快夺回权柄,先前想找焦顺,也是存了问计于心腹的意思。 话分两头。 另一边繇皇子得了传召,忙披挂整齐往乾清宫赶,结果半路上恰与忠顺王撞了个正着。 繇皇子忙躬身见礼,口尊叔祖。 忠顺王慌忙抬手虚扶,言语间既近亲切和煦,却始终离着繇皇子丈许远,未曾凑近半步。 等彼此别过,忠顺王直奔太上皇的仁寿宫,沿途眉眼带笑目不斜视,实则却是如芒在背如鲠在喉。 自从皇帝中风偏瘫之后,太上皇名为倚重他,实则有看管监视之意,所以他刚才根本不敢与繇皇子有任何身体接触,而在与繇皇子分别之后,又总觉得好像有谁在暗处审视着自己,吓的他丝毫不敢露出半点异状。 不过…… 就方才所见,繇皇子的身形似乎有些单薄啊。 这宫中向来阴气重,历朝历代夭折的皇子不计其数。 若只是皇帝因病大行,自然轮不到自家儿孙上位,可若是储君也出了意外呢? 虽然极力控制着情绪,但忠顺王的鼻息还是渐渐粗重起来,某些阴暗的心思更是如杂草般滋生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