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不知道多少次被拆了的窗户,冷风灌进来的一瞬间,他熟练得令闪闪心疼地将狐裘裹紧,然后放下书,抬眸无奈地看着利落地从窗户跳进来的身影,终于说出了这句心声。既然拦不住赶不走,他也心态摆平了,就这样吧,别拆窗就好。每次她拆完,他还要自己装上去。莫酒嘴里还叼着颗葡萄,等落地了,将葡萄咽下,才漫不经心地回着,“那也得你肯开门。”
“……”姜暝直觉这是个得寸进尺的姑娘,而他如果退让了,以后会更多退让,但他还是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声,“好吧,下次走正门。”
说完,他便半晌僵在那,看吧,他的直觉没错,“下次”都主动挂嘴边了,以后不知该要被她坏多少规矩。好在寒霜殿就他和一老奴,她又嚣张惯了,倒是不存在孤男寡女夜间相会传出去对她名节不好的隐患。甚至,在他有次郑重其事地提出这点考虑时,她居然还没皮没脸地接了句——“那有什么,真传出去了,正好,我和皇上说,你也当将军府的女婿。”
“也”这个字,叫姜暝短暂地从她不知羞臊的话中缓过神来。这字就耐人寻味了,她姐姐是父皇的宠妃,算将军府半个女婿……如果他娶了莫酒,这关系可就错综复杂了。莫家姐妹,都嫁进皇室,姐姐成皇帝妃子,妹妹成皇子妃……然后姜暝居然因着莫酒这话,烦忧了一整天,倒不是他看上莫酒而烦恼,而是他和莫二应该保持距离,可他越是拒绝她的靠近,她就越要越雷池。这性子执拗得令人头疼。“你在想什么?”
莫酒坐在炭盆前暖手,然后又从狐裘里侧拿出油纸包着的酥饼,还是热的。“你应该没吃过吧,这是我让人出宫买的,放在炉子边热着,现在还是热乎的。”
从前都是姜暝娓娓道来,莫酒听,这一世,莫酒倒成了话多的那个。因为如果她不说,姜暝基本上是不会主动出声的。少年被寒霜殿蹉跎得从前的儒雅温和早不复存在,只剩下沉默和冷然。不过莫酒觉着,他这样也挺好,她最近到处搜罗民间小吃,只可惜,莫锦嫌油腻不肯尝,倒是姜暝,虽然总拒绝她的东西,但每次都会被她强迫着接受。尤其是吃的。听陈公公说他从前很挑食,进了寒霜殿后,便不怎么挑了。不过莫酒找的都是她自己赞不绝口的美味,所以她相信姜暝会喜欢。的确如此。姜暝不接受莫酒贵重的东西,就是吃食,他都记下了清单,准备折算成银两还她。但他须承认,寒霜殿的伙食很差,先前他迅速消瘦下去,又病了一场,瘦得皮包骨了,而莫酒变着花样带的吃食,他尝过都很合口味。这半个多月,倒是养了点肉回来。“多谢。”
闪闪:废太子姜暝,爱慕值+5,当前爱慕值为5,啊啊啊孩子多好哄啊,你对他好点,他会用爱慕值回报你的!看着温吞地吃着牛肉酥饼的姜暝,莫酒眼眸亮了亮,很好,这才懂事嘛。如果姜暝知恩图报的话,她这就有动力给他多投喂了。她暂且原谅上次他没亲自送她出去的行为了。两个人静静地守着炭盆,屋内光线昏暗,隔壁耳房传来陈公公的鼾声,火星子噼里啪啦的声响交织。而姜暝吃东西时听不见任何声响,他吃相秀气文雅,好看得像是一幅画。莫酒也安静了下来,她本来就是心里闹腾,面上冷酷的性子,会和姜暝叭叭叭,也是想刷足存在感,让他给爱慕值罢了。等姜暝吃完,莫酒递了自己的小帕子,让他擦嘴擦手用的。姜暝微微一震,没接,姑娘家的帕子不能乱收。但看莫酒那澄澈的目光,他便知道,她毫无歧念,只是单纯递个擦嘴的东西。不过就算是无心之举,姜暝也没接这女子随身之物,从袖中拿出素色的手绢,随意擦了擦。莫酒低低哼了声,将帕子收回,然后双手背在身后,卖关子地对姜暝说——“给你变个戏法,看不看?”
“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去?”
看她这神神秘秘的样子,姜暝不觉失笑,眉眼是他自己都未察觉的舒展,他不答反问,眼神带着揶揄。像莫贵妃那种知书达理、礼节上挑不出任何错处的女子,怎会教出莫酒这样胆大不在乎世俗礼节的妹妹?或许,正是因为莫家出了个为大局着想、通情达理的大家闺秀,才会格外宠着小的,让她没有被礼教剥夺恣意的自由。莫酒小的时候长得精致可爱,常常进宫,那时姜暝还带她玩过,但自从莫夫人过世、大将军远走戍边后,她就不怎么进宫了。再然后,便是她长姐莫锦入宫为妃,再见昔日的小女孩,她已经变成飞扬跋扈的小少女。一袭红衣,双圆髻依旧可爱,但她的眼神却俨然变了。后来姜暝逐渐接触朝务,也就不关注这些了,等和亭亭玉立的莫酒再碰面时,她便是个是非不分、嚣张跋扈的鬼见愁,仗着贵妃盛宠,肆意妄为。明明还是那么个人,但好像哪里又开始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