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酒穿了一条彩虹色的背心、牛仔短裤，然后，被姜暝坚持要求穿上了长款防晒衣。她拿出提前买好的墨镜，一人一个戴上，在机场候机时，还拿出手机咔咔拍了两张。闪闪：感谢孙成，你都学会拍照留念了。而姜暝，全程存图，当然，被莫酒影响，他也试着学习怎么摄影——准备旅行中给她拍摄。以后照片洗出来做成相册，时不时就能翻一翻。他们去的是国内一座小岛，先飞俩小时，然后坐船才能上岛。但没想到的是，莫酒晕船了。海上有浪，摇摇晃晃的，莫酒原本还有心思在船舱里走动，让姜暝给她拍照，但半小时后，她就开始不舒服了。吐不出来，头昏脑涨，哪怕姜暝提前给她贴了防晕贴也不顶用。“姜暝，还有多久……”莫酒靠着姜暝的肩膀，懒洋洋地闭着眼，脸色苍白，眉心紧蹙，一副恹恹的样子，小声地问了句。看她这么难受，姜暝也跟着心里难受，看了眼前方的显示屏，温声哄着她，“就快了，再坚持坚持，要不你躺下睡会？”
莫酒摇了摇头，“不要，躺下更恶心。”
她坐着还好受点。姜暝只好将她的防晒衫拢紧些，伸手扶着她的脑袋，放在自己肩膀处，身体往下沉了沉，让她枕着舒服点。“你可别揽责任，我自己要来的。”
莫酒像树懒似的靠着姜暝，没有睁开眼也能猜到姜暝这会儿在想些什么，便小声戏谑地说了句。“嗯，等到了酒店，你先睡会，明天再出门玩。”
姜暝摸了摸莫酒的额头，将碎发拨到一边，拍抚着她的后背，“睡会吧。”
本以为莫酒这个晕船的严重情况，会叫她的无精打采持续到上岛。但姜暝还是低估了女孩子到了旅游目的地后的“自愈能力”。在船上还恶心想吐靠着他恹恹睡了一路的女孩，一下船，脸儿还是惨白惨白的，等姜暝给她补了防晒喷雾，她一双眼逡巡着岛上的风景，随即便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姜暝，吃了饭就去玩水！”
这会儿天还没黑下去，六月的天，岛上热浪吹过来，不算舒服，但莫酒却满血复活般地拉着姜暝的胳膊，让他赶紧拍照。姜暝慢悠悠地举起相机，他的学习能力真的太秀了，技术不好说，但操作上已经是熟练了。将莫酒要的黄昏沙滩、碧浪海岸、海面上一飞而过的白鸥，都拍了下来。末了，他看了眼脸色还是白的莫酒，“先去酒店，晚点再出来吧？”
他不大放心她的身体状况。莫酒却摇头，“先拍一张上岛到此一游的纪念照。”
“到此一游”这四个字一出，姜暝不合时宜地脑海里蹦出一只猴子翻着跟头腾云驾雾自带bgm的画面。很好，很有点熟悉。无奈地将行李箱往椰子树下一放，姜暝对莫酒百依百顺的，自然不会拒绝她的要求。给站在椰子树下，一只手往上高举，一只手叉腰，很是神气的莫酒拍了一张。镜头下，女孩穿着颜色靓丽的衣服，防晒衣衣摆被风吹得鼓起来，露出她里面掩不住的修长美腿，她戴着墨镜，笑容淡却不冷，又酷又美又有活力。姜暝看了眼相机里的照片，唇角都不自觉地扬了扬。“你看看，不满意的话，再拍。”
他脾气是真的好，至少莫酒这么认为。她凑近，两人身体几乎都是挨着的，她视线盯着屏幕，姜暝却身体微微僵硬，不太自然地别过视线，然后目光似不经意般地在她侧颜上驻足。便看她小脸微微含粉，因为高兴而恢复了几分血色，她声音清亮，“满意的，你过去，我给你拍。”
“不用了。”
姜暝闻言，摇摇头，便要去拿行李箱。莫酒箍着他的胳膊不让他动，然后将相机抢过来，再推着他到椰子树下，“你站好，我们每个漂亮的地方都打卡一张。”
“我们”这词简直就是拿捏姜暝的无形杀器。他只犹豫片刻，莫酒便已经举起相机，示意他摆好动作。他不太自然地扯了扯唇角，像是一座石雕似的杵在那不动，要多僵硬就有多僵硬。别说莫酒了，姜暝自己都猜得到，他此时肯定是极其不自然的模样，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但他性子冷淡，面上看不出来他此时内心的窘迫。他抿了抿干燥的唇，低声道，“要不算了吧……”他不习惯镜头，摆不出好看的动作，更没有自然的表情。莫酒这执拗的性子，当然不会叫他临阵脱逃。但她想了下，抬起头，将相机挂在脖子上，忽然识海里闪闪给她做了个逗人笑的示范，她犹豫了三秒钟后，便一本正经地照做了。一只脚跳起，另一只脚踩着柔软的沙子，然后双手高高举起，放在脑袋上方，比了个大大的心。动作很有些僵硬滑稽，表情也是严肃得像是摆什么打人的阵，但就是这么个举动，一瞬缓解了姜暝所有的窘迫。他看着这大大的朝他摆出来的爱心手势，唇角自然地就牵起来了。静静注视着莫酒，满眼含笑。小酒真可爱。莫酒趁他笑，慌忙将无处安放的手脚收回去，举起相机便飞快按下了快门。瞬间记录了这一刻。她看着相机里笑得明媚如雪融后，远山上冉冉升起的朝阳似的少年，内心忽然就有些感慨酸楚。身为人最无力的便是，这么美好真实的一切，发生后，却只能是往后余生都回不去的一段“过往”。影像定格了青春，保存了这部分记忆，却也留下了哀伤追忆的痕迹。18岁这年的姜暝和莫酒，很多年以后的他们，都是姜暝和莫酒，却又不全是他们。然后以后的生命，就只能用力往前跑，不能停下来不能回头看。因为只有忙碌填满的生活，才无暇悼念那些一去不回的曾经。她忽然爱上拍摄，留下的这些影像，在这一世他们会在年迈时忆往昔，可是到了下一世……他不记得了，她也会逐渐淡忘和模糊。镜花水月的美梦，注定带不走。所以她才不想成为凡人，凡人吃五谷杂粮，就会染贪痴嗔爱恨，凡心起，就难灭了。闪闪：你忽然这么文艺伤感，我还怪不适应的。莫酒：哦，不该在飞机上看小说的，影响了。闪闪：……它差点就真的以为她是因为舍不得每一世的姜暝，不想帮他渡劫成功后两相忘，才心生这番感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