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聪摸了摸后脑勺，很快又叹了口气：可惜了，身份上差了些，不然就这能让主子露出寻常时没有的情绪一点，做王妃就够了。毕竟，主子也不需要王妃娘家多帮衬，更不图什么才学之类的。只需是站在主子这边，有勇有谋又忠心不二的良人便好。若是莫家的嫡女，倒是可以，却只是个庶出的……不过，可以纳作侧妃啊。罗聪在这已经操心上主子的婚事了，姜暝却手指点着桌面，琢磨他的事。莫酒这样瞧着不起眼的后院庶女，在那般艰难的环境下，尚能反击得如此漂亮，他堂堂七尺男儿，又是从前战无不胜的主帅，有何资格消沉或是被动挨打？姜暝眸子里忽而迸发出狼性的野性和光彩来。姜暝仿佛醍醐灌顶般，彻底想通了——他的好兄长削弱他兵权倒没什么，却千方百计地算计和伤害他身边的人，都是被亲人所防所欺，他还有什么可顾虑的？手足若待他是手足，那他为其舍生忘死又何妨？但倘若手足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那他便也不用视对方作亲人了。要不然那在龙床上酣睡的新君，怎会清楚“安王是狼不是狗”的道理？宁可断这一臂，也不要被这“脓疮”继续伤筋动骨。“罗聪，让那边动作起来吧。”
“啊？那边……哪边？”
已经想到了侧妃进府需操办事宜的罗聪，一时没留心，便愣住了。姜暝也没生气，他抬眸，眼中满是定色——“要反击就该动静大些。”
户部侍郎被弹劾了，整个早朝，几个平时就是身体来上朝、但魂还落在家中的老臣，忽然发难，那叫一个言辞激烈，字字珠玑地陈情利弊，将原只是拉着同僚喝喝酒、去风月场所的户部侍郎钉在了“本朝耻辱柱”上。大有“皇上今天不发落，明天咱们姜氏王朝就大难临头”的架势。这几人也会打配合，没有什么附和，反而是你一句罪证抛出来，我假装反驳，结果引起你更为激烈和严重的抨击，这么车轱辘几次后，户部侍郎直接吓得跪了。话都忘了讲了。他不过是仗着在户部为吏，拉了几个同党，为皇上效力，打压支持安王的大臣，顺道给安王点“颜色”瞧瞧……怎么就成了“结党营私”、“徇私舞弊”、“搜刮民脂民膏”、“强抢民女逼良为娼”这么多随便一条就能丢乌纱帽的“大奸大恶”的国之蠹虫了？这一趟早朝，出门时他还抱着美妾温存，怎么感觉现在……没法走着回去了？他跪在冰冷的大殿上，心也跟着凉凉的，抖着胡子，仰头看向上方坐着的年轻君王，但看到对方那冷沉如冰的脸色，心就跟着沉了沉。“皇上圣明，臣冤枉啊，臣没有做过这些事！求皇上明察啊！”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喊冤，让大殿紧张的气氛推上了另一个峰点。莫学宗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地立在一群大臣之中，既不帮忙也不出声，他和户部的关系尚可，好在他知道避嫌……要不然这遭弹劾下来，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和户部侍郎关系好的，那都得当心是要被扒一层皮下来的！他心中也隐隐猜到了点什么，却装傻，压根不敢表露出来。这可是新君和那位的博弈，只是一直处于下风的那位，这次却反击了。新君英俊的脸上满是寒意，他一双锐利的眼死死地盯着那几个联合起来弹劾拥他上位的户部侍郎的大臣。手放在龙椅的龙头上，用力到指尖泛白，他暗暗咬了几圈牙，将心头的震怒压下去。半晌才沉声道，“张侍郎，你向来是循规蹈矩的，朕也不愿相信这般骇人听闻的事，但证据在前，朕哪怕震惊心痛，却也只能依法定夺！你将手上的事移交给刘大人，静待大理寺的审查吧！”
说着，他瞧见那几个老臣还想出列说什么，立即起身，一振龙袍的袖子，便高声道，“一切等审查结果出来再议，散朝！”
话音落，都不待太监总管喊出每日的那句，便伸手扶着一侧小太监的手背，疾步离开了。等远离了纷杂的大殿和那些聒噪的大臣，新君一甩手，便低斥了一声——“该死！”
姜暝啊姜暝，这就是你所说的“忠君不二”的臣子之道？朕还没使出杀招，你便敢教唆那几个老东西来忤逆朕？姜珺眼里划过一丝冷厉的杀意，随即便快步往御书房的方向走。这才刚开始呢，不会以为软禁一解，他还能做回昔日风光得压谁都一头的战神吧！“去传宰相和兵部侍郎进宫，朕要和他们商议治匪患一事。”
“是，奴才这便去。”
……姜暝足不出户，但外界的消息一点没落下地都传到他耳中，听闻新君召见了谁后，他眉梢微微一抬。“莫学宗也召了？”
他眯了眯眸子，莫学宗可是个会藏在背后不弄脏手的老狐狸啊，如果真让莫学宗来对付的话……姜暝仔细想了下，兵部、兵权、兵……“是啊，怎么办？皇上难道知道您和莫学宗之女……咳咳了？”
罗鸣不禁机械地转过头，无法直视地盯着自家哥哥，他是会形容的，建议别说出来。果然，罗聪这话一落下，室内死一般的寂静了下来。姜暝缓慢地看向面前的侍卫，眸子瞪圆了些，半晌后觉出意思来，脸上便是一臊——他多年守身如玉，从未落人口实，结果一次栽了，这一世的英名好像也就没了！被主子瞪了后，罗聪才意识到，最近光忙着“考察莫侧妃”，一不小心就将心里话给说出来了。现在这寂静的场面，叫他尴尬了下，然后忙厚着脸皮和姜暝讨饶。“属下的意思是，莫非皇上从莫学宗那听到了什么风声……想借此机会对付您？”
一句话拉回正题，罗聪便看到自家主子露出深沉思考的神色来，暗暗捏把汗。好险！看了眼手腕方向，姜暝狭长的凤眼里，意味不明地闪过一丝暗芒，缓缓道——“看来，莫家庄子那边，你得去走一趟了。”
（一个狼仔，一个狼女，这俩绝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