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制轮椅上,简明熙佝偻着身子,右手紧紧地抓住扶手,气息逐渐混乱,从一开始的喘息到最后咳嗽不止,腰也越来越弯。但哪怕上半身再抖得厉害,盖着一层薄毯的双腿却毫无反应,仿佛割裂一般。“谁在外面?”
忽然他向门的方向半侧头,同时双指并拢点在了脖颈上的穴位止住了咳嗽,另一只手则已经放在了扶手上的暗器机关上。他仿若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冷冽的眼神松懈下来,手也从紧绷的状态变得虚搭在扶手上。“阿缈,我没事。”
简明熙的声音变得温柔和煦,哪怕隔着门看不见也深深地望着门的方向,“我已经歇下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你也早些休息。”
又过了片刻,他的眉头微微蹙起,敛目看着自己亳无知觉的双腿,明明是哀伤的神情,语气却故作轻松。“万花城的灯会闻名天下,可惜明日我有要事,抽不得空。你同苏公子一道赏灯…我很放心。”
说完这句话,又过了几分钟,他的目光从门口慢慢收回,仰倒在靠背上,解开了封印的穴位。疼痛再次袭来,他依旧被窒息感逼得喘不过气,可再无之前的挣扎,多了一些麻木。“可以了。”
王导的声音将陷入沉寂的剧组拉了回来,也让在摄影机前表演的简明熙慢慢停止了喘息,气息还有些不匀,眼神却清明了许多。刚刚简明熙是演了一场张昕乐扮演的男二的戏份。与女主青梅竹马的男二家境优渥天赋卓绝,少年时却横遭变故,亲人被杀自己也落下了残疾,常常病发无药可医。这场戏正是在他病发时,女主夜来相邀明日赏灯,同行的还有男主。他虽心中爱慕女主,却也不想以病体残躯耽误女主一生,反而以兄长自居,促成女主和男主的感情。可以说这一幕是男二疯狂刷观众好感的戏份。这部剧黎米也看过,是早年很经典的武侠剧,不过男二并非张昕乐饰演,而是一个长相儒雅的男演员。也因为这部戏,那位男演员有了古装最佳男二的称号,赚足了女性观众的眼泪。原本是想那黎米和简明熙撒撒气的王阳,没想到还真被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演员惊了一把。这场戏的台词不多,难在将男二的隐忍克制演出来。病发的戏也难度极大,如果没有经历过真正窒息感的人,很难演出让人信服的难受。比如张昕乐,他今天就这一场戏一直卡着没过,仿佛一只被人掐着脖子的鹅,只会晃脑袋乱叫。然而这样一场难度颇大的戏,却被简明熙演绎的很好。他拿着剧本也不过才看了十多分钟,发型也没做,只是裹了一层古装的外衣。哪怕顶着一头现代的短发,没有女演员对戏,他刚刚的表现也足以让剧组的人都深陷其中。有好几个女性工作人员,甚至还抹了抹眼泪。“你叫什么名字?”
王阳看着走到镜头后的简明熙,开口问了一句。简明熙将外衣脱下来交给工作人员,回首看着王阳,做了一个自我介绍。“大麦娱乐男演员,简明熙。”
故意提到大麦娱乐四个字,是因为他知道黎米有多在意大麦娱乐,才会和王导呛声。王阳没有评价简明熙的表演如何,而是站了起来,对着黎米微微欠身,“刚刚我用词不当,你们公司是有好演员的。”
虽然没有说出对不起三个字,但承认错误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这一幕更是惊掉了剧组其他人的下巴。在剧组说一不二,娱乐圈内演员排着队都想合作的王阳导演,居然对着两个新人认了错。黎米此时也敛起了刚才的刺,又露出了招牌的笑容,“之前我们大麦和王导没有机会合作,王导不了解是正常的。之后还希望大麦有荣幸可以让大麦的演员得到王导您的戏的试镜机会。”
于黎米而言,情面是个太容易被抛之脑后的东西,当着众人面的承诺才更有份量。她这话一是想创造和王导剧组合作的机会,二则提到试镜机会,表明了不会再有像张昕乐这种走别的途径的情况。王阳看着黎米坦然自若的样子,脸色沉了下来,往前走了两步。简明熙想也没想跟着站在了黎米旁边。下一秒,王阳却是大笑了起来,连说了几个好字。“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胆子大脾气也大。有气性的人才不是庸才。行,如果你们大麦的演员,还有这样的,之后有试镜可以来参加。”
他特意指了指简明熙,显然对刚刚简明熙的表演很是满意。又扭头对面色僵硬的张昕乐道,“示范都有了,一会儿知道怎么拍了吧?”
张昕乐的指甲深深的陷入掌心,脸上却挤出了有些讨好的笑容,点头如捣蒜,“知道了,谢谢王导提点。”
绝口不提示范本人的简明熙。哪怕王阳对张昕乐已经没几分好印象,此时也不得不再扣上负分,心眼如针小,戏路又怎会宽。剧组的整个时间调度安排紧凑,有了简明熙和黎米的小小插曲当做休息,很快又重新忙活起来。黎米自然带着简明熙离开,张昕乐的样子她已经见到了,估计他也不会告诉自己盛宏的去向,还不如自己调查。离开的时候,引他们进剧组的副导演特地好生将两人送了出来。“美女,咱们留个联系方式吧?你是做经纪人的,多认识个人多条路嘛。”
再不见之前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模样。黎米拿出手机互换号码,依旧真诚地感谢了他今日引路又相送。回程的路上,只剩两人,黎米才没有压抑自己的本性,笑得连司机都忍不住回头看看她在笑什么如此开心。“打脸就是爽啊~”黎米拍了拍简明熙的肩膀,“做的不错小简,今晚可以加一顿夜宵!话说,你刚刚表演喘不上气的样子很逼真啊,连我都下意识替你捏了一把汗。”
简明熙看着笑靥明媚的黎米,眉眼也松快了几分,“表演课老师教过。”
尔后他故意岔开话题,和黎米讨论起了一会儿的夜宵。厚厚的衣服里,他的汗水早已将内衫浸湿,事实上,能将窒息感演绎得淋漓尽致,不是因为表演课,而是经历过,所以真实罢了。不过这样的话题显然不适合现在一脸欢喜的黎米,他什么都没说,只是侧头看着黎米嘟囔着一会儿要点的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