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中,王玥气鼓鼓地问岳发祥,“你今天是故意的吧?”
岳发祥一下没反应过来,“什么故意的?”
“你还装?今天之事表面是查谁把词泄露出去的,其实你是别有用心的吧?”
岳发祥听王玥问这个事情,把脸一板,正色道:“玥儿姐姐,此事关乎大宋江山社稷之存亡,万千百姓之福祉,你知道即可,不要再问了。”
见王玥有些委屈,又温言抚慰道:“不过,你今天表现不错,当记一功!”
王玥被一棒子加一个蜜枣弄得全然不知所措,只记得最后一句是夸自己的,便既佩服又高兴地回了自己小院。岳发祥回到书房,见案头已经摆好了燕莺莺的资料:燕莺莺,年龄不详,但根据众人描述,约为二十左右,之前寂寂无名,最近几年突然红遍大江南北,在金国西夏大理等国都声名赫赫。平素交好之人明为张九成,但暗里还有一人,平素黑袍蒙面,无人认识。此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善歌舞,善乐曲,善饮酒。岳发祥看完,对手下的情报工作颇为满意。心中一动,喊人去请张九成过府一叙。张九成没有像平时那么快,快到晚饭时才到。岳发祥笑道:“老哥真会挑时间,踩着饭点来,这是惦记我家青竹酒了吧?”
张九成哈哈大笑,搂着岳发祥的肩膀,“老弟神机妙算,一猜便中,老哥我正是此意。”
岳发祥佯作生气,肩膀一抖,甩开张九成的手,“平素里也不见你帮忙酿酒,喝酒时倒跑得快。”
张九成不以为意,继续搂住岳发祥,“老哥我一介书生,手不能提,肩不能担,只能喝酒。”
岳发祥这次没有甩开,“那你就干干书生的事,以后每三天一次过来给我讲科考作文,青竹酒管够。”
张九成顿时端起了架子,“老哥我也是一代大家,你就用青竹酒把我打发了?”
岳发祥却不理这茬,“你就说同意不同意吧。”
“同意,干嘛不同意。”
两人对视几眼,同时开怀大笑,极为欢畅。这次喝酒没叫其他人,只有两人小酌。酒至半酣,岳发祥突然道:“老哥,听说你和燕莺莺关系不错?”
张九成没有丝毫窘迫,反而有些得意,“那是当然。”
岳发祥嗤笑道:“瞧你那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样子吧,挺大岁数人了,也不嫌害臊!”
张九成奇道:“我怎么就耻了?我为什么害臊?你没听说过吗?无才子不风流,老哥我既然是才子,自然是要风流些的。”
岳发祥这才想起来,这个时代读书人是这个样子的,不想增加张九成的荣誉感了,赶紧岔开话题,“那你跟我说说,这个燕莺莺怎么这几年火成这样了。”
张九成斜睨着眼睛,“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儿,不是想去找燕莺莺吧?”
岳发祥大怒,“你才没长齐!你全家都没长齐!你再叫本公子小屁孩儿,小心我跟你急!”
张九成赶紧赔笑,“开玩笑开玩笑,我们二公子长齐了啊,不是小屁孩儿啦!你看看,这么多姑娘都看上你了。”
看着岳发祥脸色缓和,问道:“你问燕莺莺干嘛?你想去找她?”
岳发祥道:“不是我要去找她,是她要找我,明天应该就会请我去的。”
张九成不以为然,“人家找你做什么,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呃,小公子。”
突然想起一事,“莫非你就是那个《青玉案 元夕》的作者。”
岳发祥瞥了他一眼,“你总算说了句人话了。”
张九成没有计较,有些失魂落魄,自己喃喃道:“我真笨,真的。我早该想到的。除了最近冒出你这么个怪胎,谁又有这个本事?我还他妈的天天问那些连我都不如的狗屁才子!还以为是哪一个不小心作出来的,唉,我真笨,真的。如此佳句岂是那些蠢材能作出来的?”
自怨自艾,絮絮叨叨,翻来覆去的说的岳发祥头都大了,怎么最近都传染上兵叔的话痨了。突然抓住岳发祥的手,“你快告诉我,’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如此佳句,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岳发祥翻了个白眼,心想我都是抄人家辛老弟的,不过可不能告诉你,于是胡诌道:“玥儿天天缠着我给她写首词,被逼无奈,日思夜想,忽然有一天做梦,元宵佳节,灯火辉煌,我依稀看到玥儿就在那儿站着,于是便向前找啊找啊,却怎么也找不到,结果一回头,她就在灯火之下,心有所感,从梦中惊醒,便有了此词。”
张九成叹道,“果然是天选之子,天授之人,做个梦都能得到如此佳句,真是羡煞旁人,愧煞我等。”
突然又想起什么事,起身欲走,岳发祥赶忙拉住他,“干嘛去?”
张九成急道:“莺莺自从得到此词,却寻不到作者,夜夜不能安睡,我有此消息,还不赶快告知?让她也可以睡个好觉。”
岳发祥笑道:“你对燕莺莺还真是上心,不过我刚才不是说了嘛,明天她就要派人来请我,自然是有人已经告诉她了。”
张九成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有些乱了,全然忘了此节,惭愧。”
又问道:“是谁这么嘴快?抢我的功劳?”
岳发祥道:“赵睿郡王,你听说过吧?”
又有些好奇,“燕莺莺真有这么大的魅力?让你们都拼命上赶着讨好她?”
张九成点点头,又摇摇头,脸上现出迷醉而幸福的表情,“赵睿算什么东西,不通文墨,也想入莺莺的法眼?你老哥我治典有些心得,加上懂些杂学,这才有幸与她坐而论道,真真是人生快事!”
说到这里,头往后仰,闭上了眼睛,似乎是在回味和燕莺莺相聚时的快乐时光。过了好大一会儿,张九成才回过神来,问道:“你可知道李师师?”
岳发祥道:“自然知道,天下第一美人,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就连徽圣对她也是甚为迷恋,后来还恬不知耻地把她和自己的后宫三千佳丽进行了比较,结果说无一人可及。不是说金人南下时吞金自杀了吗?”
张九成瞪大了眼睛,指着岳发祥道:“你敢对先帝不敬?”
岳发祥瞧也不瞧他一眼,淡淡道:“这有什么不敢的,他昏庸无能,怯懦荒淫,亲小人而远贤臣,以致大宋的半壁江山沦丧,连他自己和儿子一起都被捉了去,又被金人封为’昏德公’,这样的皇帝有值得敬的地方吗?”
张九成猛然站起身来,须发皆张,以手戟指,但嘴唇抖动半天,一个字也未说出,最后颓然长叹,又坐了回去,“先帝的书画诗词还是很好的,咱不说这个了。其实李师师吞金自杀乃是谣传,当年金人南侵,先帝都避而不战,退居江南,她一个青楼弱女子焉能不跑?不过当时兵荒马乱,她能安然抵达临安,多亏身边有高手相伴,你可知是谁?”
岳发祥脱口而出,“燕青?”
张九成点点头,“你年纪不大,倒是知道的不少。此人武功高强,当年号称相扑第一,连高俅都不是对手,保护一个李师师,自然不是问题。”
岳发祥灵机一动,“莫非燕莺莺是他们俩的女儿?”
不料这次却猜错了,张九成道:“一入此行,终身不能有孕,怎么可能还有孩子?莺莺是李师师的弟子,她怀念燕青,便让莺莺姓了燕。”
岳发祥皱着眉头,问道:“为何一入此行,便不能怀孕?”
张九成见岳发祥大事甚是清楚,但这种人尽皆知的小事却不知道,微感诧异,但还是解释道:“做这行的女子,每天迎来送往无数男人,如不采取措施,岂不经常有孕?生下来的话,时间上耽误生意不说,且之后再想恢复到原来的身材样貌,极其困难,基本就很难再做下去了,莫非要流落街头饿死不成?还有就是她们的身子早已卖与青楼,赎不了身,怎么能自己做主?所以自从有了这个行业,便有名医制成一种丹药,名为’息胎养颜丸’,一旦服下,终身不能有孕,但其容貌却比普通女子更能保持青春靓丽。”
岳发祥竖起大拇指,夸道:“老哥果然博学。”
心中却想着怎么能得到药方,万一穿越回去,仅凭这个药方,大概率也能发了。又问道:“听你这口气,燕青似乎离开了?”
张九成道:“两人到临安后,燕青想着隐居山野,过闲云野鹤的日子,可李师师却雄心犹在,不甘寂寞,还想重操旧业,两人大吵一架,最终李师师不再亲自接客,而是培养弟子,自己做了妈妈,于是有了鸣翠阁,而燕青却飘然远去,不知所踪。”
岳发祥又问道:“李师师座下弟子,应当不止燕莺莺一人吧?”
张九成道:“当然不止,共有三名弟子,莺莺只是排名第三,前两名所姓也都是李师师客人中最重要的,大弟子名黄鹂鹂,怀念何人不必说了吧。二弟子名周鹭鹭,便是怀念经常为她写词的周邦彦大学士。”
岳发祥吃了一惊道:“一个燕莺莺已经够猛的了,另外两个应该没有这么厉害吧?”
张九成摇头道:“不然,听说她的两位师姐,比她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奇怪的是莺莺出道时,她们两位也不知去向了,我也问过莺莺,不过她也说不清楚。”
岳发祥也有些奇怪,按道理这种摇钱树,怎么会嫌多?偏偏可以出道了,人就不见了?等展雪养好了伤,让她去调查调查!又问道:“你可知燕莺莺平日的客人中有一个黑袍蒙面之人?”
张九成摇摇头,“能找上莺莺的,有达官贵人,巨商大贾,还有江湖豪客各色人等,有毫不避嫌大摇大摆地,也有遮遮掩掩藏头露尾的,所以各种打扮形形色色的人都有,只有黑袍蒙面也不是什么太特殊的,没有留意。”
岳发祥有些奇怪了,为什么情报之中单提这一条呢?难道是失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