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平睁大了双眼,不明所以,欲待追问,岳发祥摇头道:“天机不可泄露,您以后等消息即可。”
两人又喝了几杯,呼延平本就疲累,酒气上涌,登时便昏昏欲睡,呼延若兰搀扶着休息去了。岳发祥独坐椅上,怔怔出神半晌,突然想起一事,运起内力将酒意驱散,又草草洗一把脸,匆匆赶往王庶府上。王庶父子今日都未在府衙办事,不知在商议什么,见岳发祥到来,王庶骂道:“好小子,自从入朝当官,连老夫的门都不登了,今日不知刮的什么风,能把你这堂堂左相给吹来?”
王平却甚是尴尬,他的品阶与岳发祥相差太多,第一反应就想下跪行礼,但自己好歹是长辈,又不在府衙,强撑着发软的双腿,没有说话。岳发祥不理王庶的冷嘲热讽,躬身给二人行礼,“见过爷爷,见过岳父大人。”
王庶只是摆一摆手,王平正想还礼,被王庶瞪了一眼,醒悟过来,脸上一红,上前搀住了岳发祥,“贤婿不必多礼。”
岳发祥道:“正好岳父在家,要不我待会儿还得跑趟户部。”
王平本已坐下,一听岳发祥的话,腾地站了起来,“岳相找户部有要事?要不我把尚书和侍郎给请过来?”
岳发祥笑道:“岳父大人,以后咱们在府中说话,不必将官称喊来喊去的。我今日来,只是想了解些兵部和户部的一些情况,也没什么大事,其他人就不用叫了。”
王庶却道:“岳相有事相询,属下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岳发祥皱眉道:“爷爷,您把朝堂之上受的气带到家里来,不怎么妥当吧?”
王庶怒道:“你小子以为我是因为打赌之事生气吗?你能赌赢,老夫也跟着赢了,有什么气可生?再说,朝堂之上,有些争辩再正常不过,老夫岂是那种小肚鸡肠之人?”
岳发祥奇道:“那又是为了什么呢?”
王庶气哼哼地道:“我来问你,皇上将公主许配于你,你为何不提前和老夫说一声?”
岳发祥恍然,原来是为了这个呀,当下有些委屈地道:“皇上要赐婚,我有什么办法?莫非您要让我抗旨?”
这里面牵扯了黄鹂鹂假扮太后之事,却是无法和王庶解释,只好将所有事情都推给皇上。王庶道:“抗旨是肯定不成的,不过……不过……”岳发祥笑道:“既然不能抗旨,我提不提前说,又有什么关系?”
王庶更加恼怒,却也无言以对,只是重重地“哼”了一声,以示不满。王平愁眉苦脸道:“以贤婿如今身份,再多一房正妻,如是普通人家,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如今是公主,可就有些难办了。”
岳发祥一听明白了,“你们也是为了嫁妆之事发愁?”
王庶道:“呼延家也找你了?”
岳发祥苦笑,“我是和呼延岳父饮罢酒才过来的,您说呢?”
王庶眼前一亮,“你们商议出好办法了?”
岳发祥摇摇头,“没什么好办法,你们呢?商量出办法了吗?”
王庶更加恼怒,大声道:“如果有了办法,还用得着生气?老夫清廉一生,你岳父一个小小的六品官,养这么大一家人,能有什么积蓄?如果没有公主,我们和呼延家商议一下,平平顺顺的就能过去,现在一下子多出个公主,就是去借钱,也拼不过啊!”
岳发祥想了想,“明日我府上请客,你们全家都去,请柬应该很快送到。我还请了赵秉爷爷一家,你说也巧了,呼延岳父也到了,还有燕姐姐的长辈也到-----当然,她是妾室,不能跟你们相提并论。你们几家不如一起坐下来,看看怎么陪嫁。如果能说动赵爷爷,少陪点,大家不就好过了吗?”
说完,心中很是郁闷,别的男人都恨不得陪的越多越好,轮到自己还得想办法让女方尽量少陪,这都什么事啊!王庶父子俩对视一眼,都点了点头,王庶道:“也只能这样了,明天拉下脸来,看看赵老头怎么说吧?都几十年的交情了,连个屁都不放,以后还处不处了?别以为孙子当了皇上,就能把尾巴翘上天!你不理老夫,老夫还不稀的搭理你呢!”
王庶越说越生气,把赵秉平生的糗事全部拿出来说了一遍,这才罢休。等骂到解气,这才长舒一口气,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这才发现儿子和岳发祥都在盯着自己看。以王庶的脸皮,居然也少有的红了红,讪笑道:“你今天来找老夫到底是为了何事啊?”
岳发祥不再嬉皮笑脸,肃然道:“我想知道咱们大宋能上阵杀敌,冲锋陷阵的兵力到底有多少?”
王庶奇道:“你自小便在军中长大,心中没数吗?再说,兵部每次朝会都会呈报,你应该都看得到的。”
岳发祥摇头道:“我只知道父亲所属,其他地方就不甚了解了,再说兵部所呈,您应该里面有多少水分吧?我今天想知道的是,真正能上阵冲杀的,不含其他兵种的,比如父亲麾下,号称四十万大军,可真正能上阵杀敌的,不足一半,其他有负责后勤的,负责工事的,负责辎重的,还有斥候游击等等。”
王庶明白了,认真答道:“咱们大宋,总兵力约有百万之众,可是能机动出击的,也就半数略多,如再去掉后勤工事等兵种,真正能冲锋陷阵的,最多也就四十万不到,这其中还包括咱们临安府不能随意调动的十万禁军。”
岳发祥道:“那就是只有三十万?去除父亲麾下的二十万,其他地方只有十万之众?”
王庶叹道:“咱们大宋现在只有你父亲和韩世忠将军麾下才有进攻兵力,其他地方依仗工事防御还行,上阵冲杀就别指望了。但韩世忠所部只有十万人马,能进攻的也就三成而已。其他杂七杂八凑凑,最多三十万。要不咱们大宋除你们岳家军外,大都想着议和?实在是有心无力啊!对了,枢密院已经商定,由张宪副统制到安庆府任统制,明日便上报皇上。”
岳发祥点头道:“张叔叔弓马娴熟,武功高强,为人沉稳内敛,在军中极有威望,有他镇守安庆府,我们当可放心,你们枢密院有心了。”
这个官腔打出来,王庶只好接着,拱手道:“多谢岳相夸赞。”
岳发祥没有理会,继续问道:“咱们在金国也有探子吧?他们兵力如何,可有了解?”
王庶道:“金国在我原来大宋土地上,总兵力也有百万,开封府由于和鄂州府互相牵制,占了半数。但金兵善于进攻,可冲锋陷阵者应该不少于六十万。至于燕云十六州以北,至上京府,具体多少兵力就不好说了,但从他们四处作战的情况看,当不低于百万。”
岳发祥听完,没有再问,闭目想了一会儿,问道:“军器监现在如何?”
王庶没想到岳发祥回突然问起军器监,稍微愣了一下才道:“军器监在神宗时由王介甫王相所创立,那时候能工巧匠甚多,新式兵器火器无数,后来司马相公掌权,军器监不再受重视,由是式微,后经靖康之难,军器监南迁后,能工巧匠十不存一,名存实亡,现在也就偶尔对兵器稍微改进一下,再无其他建树。尤其令人扼腕的是,令金人闻风丧胆的’神臂弓’的制造之法也已失传,每每念及,都心痛不已!”
岳发祥也跟着叹息一番,“明日散朝,咱们去军器监看看。”
王庶自然是点头答应,岳发祥这才向王平道:“岳父大人,您可知道,假如宋金两国开战,咱们国库能撑多久?”
王平道:“多大规模?”
岳发祥道:“就照五十万人参战。”
王平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找了个算盘噼里啪啦打了起来,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抬起头道:“最少三月,但最多不超过半年。”
岳发祥喃喃道:“这就是说,一旦开战,很有可能青黄不接啊。”
王庶吃惊道:“你想对金国用兵?”
岳发祥摇头道:“不是我想对金国用兵,而是金国很有可能对我大宋用兵!”
王庶点头道:“是啊,此次议和,明显就是拖延之计,一旦金国内部稳定,很有可能就挥师南下。好在我们有郡主在手,秋季应该不会有战事发生,冬季历来不是金国起兵时机,那很有可能是明年春暖花开之际!”
岳发祥摇头道:“也不尽然,您刚才也说过,在我原大宋国土上就屯兵百万,根本不用从关外再调兵,现在秋收刚过,粮食充足,正是用兵的大好时机,我怀疑,徐州交割完成之时,便是金国起兵之日。”
王庶色变道:“这可如何是好?要不我们把完颜如玉扣着,投鼠忌器之下,说不定金国便不敢用兵了。”
岳发祥苦笑道:“哪有这般容易?两国用兵,岂是一个小小郡主能左右得了的?如果真是这样,金国使团也不会让她来了。”
王庶顾不上是朝堂还是府上了,急道:“这可如何是好?即使咱们抵得住这波南侵,可国库空虚之下,拿什么抵挡第二波第三波的攻击?岳相,你可有良策?”
岳发祥笑道:“爷爷不必紧张,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良策暂时是没有,不过可以先和陛下要笔钱,把军器监先搞起来,争取在金人南侵之前,多弄些大杀器出来,到时候必让金军吃尽苦头,有来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