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钰皱眉,为什么还在纠结孩子的问题,他想不通,转过身正要辩解,就看那边软塌上的人,端正了身姿,继续开口。
“姜肆家中六代单传,他父亲是前朝将领,含冤入狱,姜母为了躲避追杀,跪求林长风把儿子带走,一个人自缢身亡。”
“姜肆被抱回来的时候,只有不足三岁,手里捧着他母亲烹煮的鸡腿,是林叔拿鸡腿把他哄走的。”
“他现在记不得太多,一直以为是家中余粮不足,他被亲人卖掉了,所以从未想要寻找亲人。”
“但其实也找不见了,他的双亲都已经不在了。”
“姜母给林叔留的最后一句话,是姜家香火不能断,否则到了地下都不能合眼。”
南清弦眉头紧蹙,深邃的瞳孔幽幽泛着寒光,用低沉又庄重的嗓音诉说着姜肆的身世。
景钰从没想过被宠着长大的,没心没肺的姜肆,竟然会有这样的身世,他呆愣着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
南清弦垂眸,想到姜肆对那名男弟子过于看重的心思,眉眼间有些疲惫:“你说,我该不该拦他。”
景钰哑口无言。
姜母遗愿,姜家香火不能断。
一时间不能告诉姜肆他身世的真相,如果不拦,那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不知不觉间,违背母亲遗愿。
可若是拦着,姜肆那样的心性,一定理解不了这些人的苦心,甚至会跟南清弦反目成仇。
这是个怎么选,都是绝路的分叉口。
景钰彻底泄气,步伐缓慢的走回去,坐在原位,腿脚耷拉在软塌上,浑身无力。
“你准备怎么做?”
“写信问夜铭的态度,随后就动手,让他两人永远不能见面。”
“你....确定要这样了?我是说,我可以先去试试姜肆的态度,万一只是单纯的想跟人交好呢?”
南清弦看着景钰的眉眼,不忍拒绝,点点头:“你去试吧,如果他没有那个心,是最好的。”
景钰心里沉甸甸的,就像是压了块儿大石头。
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这些人,花铃,白宸,乃至阿穆,都是怎么跟着林长风去到恶龙谷的?
难道说,每个人背后都会有一段凄惨的身世?
那.....南清弦呢?
他不敢想下去,时辰差不多了,两人一起离开客栈,朝圆月坛赶去。
——
到圆月坛的时候,江湖各门派的家主们已经到场了,随着南清弦的示意,比武继续进行。
景钰却在台上如坐针毡,视线不时瞄向某个墙角,那里,凌九歌正被姜肆缠着脱不开身。
他坐不住了,小声跟南清弦说话:“我去瞧瞧。”
“嗯。”南清弦面无表情的瞥了角落一眼,应了一声。
墙角处,姜肆想拽凌九歌的袖子,又不敢,可怜巴巴的连番道歉。
“....好兄弟,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往后再也不动你了,我要是再对你‘动手动脚’,就让我变王八。”
“你理理我啊,不行你捏回来,给!”
说着,他把胳膊横着伸到人家面前。
凌九歌一阵烦躁,她不明白世间怎么会有这么烦人的男子,话多并且聒噪,还十分缠人。
“姜护法,我已经回答你一中午了,我不计较,只当没发生过,你能放我离开了么?”
姜肆眼角低垂,像只得不到骨头的大狗狗,凑在凌九歌面前,嗓音柔的很。
“可你看都不看我一眼,你心里还是气我的,我给你赔礼道歉....说起来,我好像一直都在得罪你,你说啊,你想要什么,吃的玩的穿的,武器也行!”
凌九歌被烦的狠了,说话也直白:“都不需要,只要你离我远一点。”
姜肆急了,终于扯上了眼前人的衣袖,也不敢攥的太紧,就搭了三两根手指捏着,怕人走了。
“你不待见我,总是有原因的,我可以改.....”
“姜护法,请你自重!”
凌九歌甩手打开袖口的指尖,眸中有些嫌弃,精致的五官十分清冷,警惕的往后退了两步。
景钰走到两人跟前的时候,瞧见姜肆手腕被打落的这一幕,他没说话,只看着被打手那人的反应。
据他所知,姜肆这人生气的时候也凶的很。
可是没有,姜肆没有生气。
不仅不生气,还又急的往前追了一步,语气急促:“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不想让你生气,我对你没有坏心思。”
“别靠近了,不然.....”
凌九歌动了动手腕,乌黑的鞭柄上闪着寒光,被她捏在了手里,鞭尾甩在墙上,震落了几簇青苔,扑簌簌的往下掉。
“姜肆!退后一点,你离人家太近了!”
景钰一个箭步冲过去,扯着姜肆的胳膊往后拽,这二哈完全是自己找打,明知道人家不喜欢跟旁人接触,还非得往上凑。
“嫂嫂。”姜肆额头都出了一层细汗,此刻看见景钰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哭丧着脸:“嫂嫂,凌小兄弟生气了,我不知道怎么赔罪,你快帮我说说。”
景钰面色复杂的看向凌九歌,抬手推了推姜肆:“你忙你的去,我跟他说。”
“....好。”姜肆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这个墙角。
凌九歌面对景钰的时候,卸下了几分警惕,似乎因为对方是个长相华美的‘夫人’,这让她觉得安全了些。
景钰看着人默默把鞭子收起来的模样,试探着问:“....你很讨厌姜肆?”
凌九歌瞄了问话的人一眼,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说实话,毕竟这是伏龙教的人,说了实话怕招惹麻烦。
景钰看出对方心里的想法,摆摆手:“不用顾忌什么,我想听实话。”
“谈不上讨厌,但是很烦。”凌九歌原本就不屑说谎,此刻承认的十分坦荡,说:“如果可以,请你们管管姜护法,让他别再来找我。”
“为什么呢?姜肆是个热心肠的人,你应该能瞧出来,你要是跟他交朋友,他会为你两肋插刀的,作为兄弟,他很仗义。”
景钰谆谆善诱,想知道凌九歌最真实的想法,也想知道这两人到底有没有可能。
“夫人是来替他当说客的?还请不要白费功夫了。”
凌九歌此刻说话的语气,没有面对姜肆时那么生硬,对待景钰还是十分客气,却也没有熟络到哪去。
许是年纪小,‘他’的声音听起来脆生生的,景钰也没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