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晨起,啵的一声,李自敬将自己从床上拔出,然后披衣摇铃。 客栈小二贴心的送来金黄的小米粥,油饼,咸菜,李自敬操劳一夜,如今闻到饭菜香味,顿时胃口大开。 连喝两碗以后,又吃下几张油饼,油饼卷着咸菜,吃的多了,就有些口渴。 李自敬无奈,只好回转床榻,有吃了一些葡萄,桃子之类,喝了一碗豆浆,方才口舌生津,心情大畅。 不管床上摊成泥的晁四娘,李自敬神清气爽的走出房间,隔了一间房,路元标早已洗刷完毕,吃喝后,等待吩咐。 侯健也早早来到,与路元标待在一起。 李自敬掏出税监张辉求侯大鹏书写的手令,让侯健与路元标,前往榆林州城课税司,将高家榆林州城内的店铺,全部转到侯健名下。 侯健猛的听闻,顿时脸上震惊,感激,眼圈渐渐发红,高家十余家店铺,酒楼,车马行,骡马铺,这些差不多价值近二十万两的资产,大人眉头不皱一下,就将这些全部转到自己名下?!! 这是对自己充分信任到了极点,将自己当成最亲密的心腹看待! 侯健抱拳,单膝跪地,哽咽说道:“大人如此信任属下,属下绝不辜负大人的信任,一定替大人守好高家的店铺!——” 李自敬将侯健扶起,温声说道:“小猴子,我还记得当初,把你从古城林场带回来的时候,你喊了我一声‘哥哥’。”
“既然是哥哥弟弟,高家这些店铺纵然价值巨万,也不及咱们兄弟情谊。”
“你行事伶俐,早年流浪为乞儿,更是锻炼的世事通透,众位兄弟中,只有你性格适合接手高家这些店铺。”
“另外,我将原高家在榆林州城的商铺管事高四海留给你,此人贪生怕死,毫无廉耻,你用此人,需要好生调教。”
“如果调教不了,那就将他杀了吧!”
侯健含泪点头,仔细听着李自敬的话:“大人放心,属下一定打点好这些店铺。”
李自敬摇摇头,说道:“无需你亲自打理,这些店铺挂在你名下,只是方便你监督。”
“至于经营,就交给胭脂夫人她们,她有常家人脉,足以经营这些店铺。”
“至于你,就作为我在商会的代表,以后重心还放在收集消息,传递情报上面。”
“记住,紧跟商会扩展的脚步,将你手下的孩儿军,壮大发展,商会走到哪里,你的孩儿军也要触角伸到哪里!”
侯健肃然,心中谨记。 “侯健,总兵王承恩最近有没有来过榆林州城?”
李自敬猛然一想,出于谨慎,出言询问。 侯健说道:“回大人的话,延绥镇总兵官王承恩昨夜经过榆林州城,短暂停顿城外歇息后便离开了,眼下估计到北边两道边墙巡防去了,属下已经命下面小乞儿盯梢了。......” 李自敬点头,侯健做事就是这么伶俐:“让手下的盯梢的兄弟们小心一些,别靠的太近。”
“大人放心,下面的弟兄,都是小乞儿出身,世事通透的很,绝对不会让王承恩手下废物夜不收察觉的。”
侯健又说:“大人,适才属下发现,榆林州城的官军,开始征集工匠,加固城门,吊桥。”
李自敬点头,表示知道了,侯健见李自敬没有想询问之事,抱拳说道:“大人,属下与路元标兄弟,这就前往榆林州城课税司,办理高家店铺交接事宜。”
李自敬扯下腰间腰牌,说道:“总兵王承恩离去,无需再遮掩我等的行藏,直接亮出本官的腰牌,可省去许多麻烦。”
“榆林州城这些官吏,见到本官腰牌,又有镇守太监手书,必定不敢与你们为难。”
“不过,我倒是希望他们难上你们一难,本官也好借机杀鸡儆猴一回!”
李自敬龇牙一笑,冷森森语气说出,有无尽的杀气。 二人离开后,李自敬返回房间,晁四娘方才回过神来,撇着两条长腿,艰难的从床上坐起来。 见李自敬走近,慌忙拿起杯子遮住外露的春光,哑着嗓子骂道:“李三郎,好好的大路不走,偏偏走小道,可折腾坏了,嘶,疼死我了。......” 李自敬讪讪一笑,颇有些对不住她:“都怪房间内灯光太暗,一不小心迷了路,娘子莫怪,相公下次看仔细些。”
晁四娘白了一眼,哼哼道:“还有下次?...李三郎,你个牲口。”
李自敬嘿嘿傻笑,看着晁四娘样子,心中颇为回味,昨夜无常,大肠包小肠,古道西风瘦马,果然妙不可言。 晁四娘见状,心中哀叹不已,感到自己以后,被这厮拿捏住了软肋,再难以像往常一样势均力敌。 “李三郎,没看见我饿了,你这个没良心的。”
李自敬慌忙端来小米粥,正是温热,晁四娘娇嗔道:“狠心的家伙,没看见人家手肘,膝盖都肿了,端不住碗。”
“罚你喂我!——” 晁四娘嘟起嘴巴,旋即张开,等待投喂。 ........ 且说侯健与路元标二人,来到榆林州城课税司官衙,报上名号,说明来意,无需等守门巡拦前去禀告,便直接入了官衙。 守门巡拦因为眼下有人造反,心有敬畏,不敢再肆意骄横,欺压他人,现在收敛了很多,也不敢强行阻拦。 况且,路元标身材彪壮,满脸凶狠的模样,守门巡拦唯恐避之不及,哪敢上前索要贿赂。 侯健直入课税司大使牙房,不卑不亢将来意说出,并且掏出李自敬的腰牌,以及镇守太监的手令。 课税司大使刚刚上值,就碰到了如此棘手的事情,他查验了李自敬腰牌,与镇守太监的手令。 崭新的麒麟铜牌,代表着试百户的身份,大明境内,没人敢造假,确认真实无异,来人确实是李自敬所派遣。 镇守太监手令,上面更是盖有太监印信,这太监印信一向随身携带,更没人有机会造假。 两个都是真的,但是,事情却有些儿戏,镇守太监怎么会把高家众多店铺,转让给李自敬? 高家父子造反,举家皆灭,高家一应家产,应该收归回官府手中。 课税司大使是个积年老吏,做事老道,虽心中有疑惑,但脸上没有表现出来。 “两位,暂且等候片刻,容本大使前往榆林州城官衙,将此事报与榆林州城操守官大人得知,再行办理转让手续。......” 侯健轻轻一笑:“大使自管前去,俺二人在此等候就是。”
课税司大使,喊来隔壁副使,攒典陪坐,自己则匆匆前往巡抚官衙,将此事交与延绥巡抚定夺。 课税司大使匆匆来到操守官厅,面见了延绥巡抚,将此事详细分说后,便低头等候操守大人指示。 榆林州城操守官常虹封见旁官李自敬命人拿着腰牌,镇守太监手令前来接收高家家产店铺,脸色有些沉重。 按照昨晚宴席上,分守太监话里话外意思,李自敬乃是他们阉竖一系扶起来的人? 阉竖乃皇帝家奴,阉竖扶起来的边境悍将,岂非代表是皇帝的意思? 李自敬被皇帝看重,这透出来的意思,莫不是皇帝对朝堂文官一系独揽朝政,而感到不满,试图要扶起李自敬,待日后与之抗衡? 再想深一点,皇帝开始对边镇开始下手了? 嘶,操守官常虹封心中思虑良久,冷汗跌出,想到自己年事已高,打定主意不掺和其中。 至于李自敬索要高家家产之事,昨日饮宴分守太监提起过,为了明哲保身,本官就不横加阻拦了。 虽然本官是文官一系,但如今阉竖身居高位,又远在边关,纵然朝内同年相助,也鞭长莫及,还是如阉竖的愿吧,不过区区高家店铺,犯不着得罪阉竖。 给! 镇守太监侯大鹏手令在此,李自敬肯定也在此,如果不给,李自敬闹将起来,告知镇守太监,那本官这个操守官还要不要当了? 反正,高家这些家产也落不到本官的手里,李自敬拿镇守太监侯大鹏手令来此,给他就是。 现在,榆林州城操守官常虹封虽然心中有些眼馋高家庞大的家产,但是,他没有心思插一脚,试图争夺高家家产。 治下闹出闯王叛军,且屠灭了治下寨堡,携裹大量军户从贼,眼下剿灭反贼,这是第一紧要之事,其他的先别节外生枝了。 在巡御史上奏皇帝之前,会同边军及卫所军剿灭反贼,也能稍稍减轻自己的罪责。 再多的钱财,再眼热贪心,也比不上自己的官职,甚至小命要紧。 至于事后,若榆林知州得知,他如何暴怒或者不甘,与自己何干,反正有镇守太监手令在此,若有不爽,与阉竖狗咬狗去! 且本官曾东华门唱名,何惧区区军汉! “你按照章程,将高家家产转交给李自敬,一应手续,全部留档,切记,不要伸手!——” 课税司大使领命,匆匆回到课税司牙房,将一应转交手续办好,又让侯健按上指纹。 所有文档,一式三份,侯健一份,课税司一份,最后一份送交陕西布政司课税局! 镇守太监侯大鹏的手令,则被课税司大使留下,当做凭据。 侯健接过厚厚一摞子转让凭证,心中有些不敢置信,榆林州城官员的办事效率,什么时候这么快了? 课税司大使恭敬的将李自敬的腰牌递给侯健,侯健接过放入怀中,瞬间心中恍然。 他们办事效率如此快捷,且不曾刁难自己,索要好处,甚至连转让税银也抽取最低,全都是因为大人的腰牌。 侯健傲然一笑,大人不曾现身,单凭一块腰牌,就能扫清牛鬼蛇神,还真是威风。 他们在畏惧大人,畏惧大人的兵威,权势! 有这样的大人,侯健怎么不感到与之荣焉。 只是,心中有些不甘,你们倒是刁难一下,也好让我冠虏乡堡借机发威,杀鸡警个猴啊! 如此顺当,恭敬,找借口都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