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秀眉微挑:“荣妃,你向来明事理。”
语气轻柔,却有不容置疑的威严。德妃伸手过去,荣妃紧抱不放。皇后起身,眸光渐冷:“荣妃,让德妃养这孩子,是皇上的意思。”
荣妃亲吻着孩子的额头,眼泪无声流淌,虽然只有几天,可她已经爱上了孩子,他象一道撕开黑色夜幕的光,照亮了她的世界,如今却有人要抢走,要将她重新打入黑暗与冷寂当中。默言也很难过,可她无能为力。“哟,赶巧了,皇后娘娘也在啊。”
一个娇媚慵懒的声音自殿外传来,萧贵妃抚着侍女的手雍容华贵地走来,除了皇后,满屋子的人全都跪下行礼,包括皇后的侍女。“平身吧——”萧贵妃拖着长音,也不给皇后行礼,径直在侧位上坐下:“这是唱的那一出啊,怎么还哭上了。”
皇后保持着端庄的微笑,眼神却冷:“皇上的意思是,张贵人的孩子给德妃养着,德妃年纪大了……”“年纪大就昏溃,她连自个儿生的都养不活,还能养活别人的?”
萧贵妃毫不客气地打断皇后的话。德妃生的六公主,养到十岁时得天花死了。这话真戳心!德妃脸色刹白,眼泪汪汪向皇后求助,她可不敢怼萧贵妃。“贵妃,本宫说了,这是皇上的旨意。”
皇后脸上的笑有点挂不住了。“皇上的旨意?那臣妾现在就把皇上叫过来,问问他这孩子究意给谁养更合适。”
说着便对小太监道:“皇上在上书房,正好秦都抚也在,一同请来。”
小太监正要转身,皇后怒道:“萧雅琴,你别恃宠而骄,还有没有把本宫放在眼里?本宫才是六宫之主,这后宫的事,本宫说了算,便是皇上,也要听本宫的意见。”
萧贵妃耸耸音,笑得温柔无害:“臣妾哪敢不把皇后娘娘放在眼里呀,皇后一发火,本宫是很害怕的,娘娘有句话说得很对,恃宠而骄这种事,臣妾做了十几年了,比如说,心情不好的时候,甩某个看不顺眼的宫妃几耳光,也是常做的。”
话音未落,就甩了德妃两巴掌。德妃也是四妃之一,年纪又比萧贵妃大,那两巴掌打得清脆响亮,萧贵妃嫌恶地用帕子擦手,随手扔了,这种污辱,常人都难以忍受,何况德妃,捂脸抽泣起来。“你……”皇后脸色发白,指着萧贵妃:“太嚣张了。”
萧贵妃冷笑:“你能奈我何?”
皇后转身离去。德妃不敢停留,追了出去。殿里一下子走了大半人,空了许多。荣妃抱着小豆儿跪下:“多谢贵妃姐姐。”
“起来吧。”
萧贵妃淡淡道,又看了看小豆儿:“不是说有黄疸吗?你治的?”
后半句问默言。默言点头:“是。”
“小儿黄疸算不得大病,太医院也能治,何必把她招宫里头来惹人眼。”
萧贵妃道。此言大善,默言是真的不想进宫啊。“臣妾……”“你不相信太医?”
荣妃垂眸不语。萧贵妃挑挑眉:“不过这丫头医术不错,对了,小豆儿的大名可有了?”
荣妃摇头:“他还太小,怕担不起。”
“本宫赐她个名,就叫福宝吧。”
荣妃大喜:“谢贵妃大恩。”
这一次,是真心实意感谢。贵妃赐的名,以后谁要欺负这孩子,就要掂量贵妃的份量了吧。默言也很高兴,只是越发疑惑萧贵妃的行为。没逻辑,前天还不许人救张贵妃母子,要惩罚自己这个接生人,今儿又特特过来帮荣妃,还给孩子赐名。等等,孩子的大名不是该皇上取么?那可是他新出生的儿子啊,既便再不喜孩子他娘,儿子总是他的骨血吧。或许,她单纯就是看皇后不爽,喜欢对着干吧。萧贵妃走后,默言也向荣妃告辞,荣妃有点不舍:“母亲每月就能进宫一次,若不是阿颂,本宫也不能这样轻易见你,以后小豆儿再有点什么事,你还能来么?”
这话说得,那是我能决定的么?荣妃眼圈立即红了,默言顿时不忍:“娘娘有召,妾万死不辞。”
荣妃破啼为笑,拉住她的手,脱下腕上的镯子戴默言手上:“本宫喜欢同你说话,下次记得再带些有趣的话本来,游记也行。”
默言离开长春宫,脚步加快,赶紧的早些回去才好,宫里太可怕了。“顾默言!”
不用看,默言也知道是谁,真是冤家路窄。“你还敢进宫来。”
宁阳颈上围着条粉色巾子,掩住那片红肿,身后跟着好些宫女太监,气势汹汹地拦住默言的去路。“见过郡主。”
默言依规矩行礼,琢磨如何脱身才是。“皇后娘娘请你过去。”
还以为宁阳上来又要动手,默言做好了防被。皇后才从长春宫离开,又让自己过去做什么?“你也可以不去,娘娘大度得很,对胆敢忤逆她的人,向来慈和。”
宁阳阴阳怪气道。忤逆皇后?那只有萧贵妃敢。默言硬着头皮往前走,可她没去过坤宁宫啊。“小桑子,送顾娘子一程。”
宁阳好心地指派了个小太监给她。默言行礼谢过,小太监在前头带路。越往前走越觉得不对劲,都走了快半个时辰了,长春宫与坤宁宫离得这么远吗?小太监终于停下,指着月亮门洞:“娘子过了月亮门,往前走几十步转个弯就到了,这条是近道,要不得走半个时辰呢。”
默言正疑惑,小太监突然一推,默言踉跄着进了月亮门,身后传来关门声,小太监还锁了门。这里竟是个荒废的园子,断壁残垣,杂草从生,不远处有座破旧的宫殿,里面黑乎乎的阴气森森,风刮过时有呜咽声从破殿里传出,瘆人!默言最怕这个了,以前老公总笑她,读了一肚子书却怕鬼,迷信得很,他不知,女人怕的不是鬼,而是黑暗、孤独和无措,若此时有人陪伴,恐惧感至少减半。门锁看着锈巴巴的,却不管怎么摇也摇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