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开我。”
默言抽回手，很生气。秦孝玉尴尬了几秒，面色一沉，正色而又坚定地说道：“以前是我做错太多，让你受了很多苦，可我知道错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吧，跟他在一起，你不会有好日子的，象今天这样的危险，还会出现，我不能任由你这样下去。”
这话，似曾相识，是了，那次，她坐着追求者的车回家，他等在楼下，也是这样说的，只是内容有一点不同。“默言，夫人很不好，你可能走动？”
程明秀道。默言愣住，侯夫人的伤本就很重啊。“若能走，快同我过去瞧瞧。”
程明秀不管不顾地过来，将秦孝玉挤开，抱起顾默言。“我能走，你放下我。”
让个女子抱着。太难堪了。“能走就好。”
小香儿忙跑过来，同她一道扶着默言去了梧桐院。秦孝玉正要跟过去，春喜拦住道：“三公子，你这又何必呢？”
秦孝玉没说话。“别人不知道，我是最清楚的，姑娘在十里长亭里等了你整整一天，从早上到天黑，老爷太太派去的人寻来，我就同小姐躲在灌木丛里，那是一堆长着刺的藤，小姐脸上手上都勾破了，她从未吃过苦，从小娇生惯养，后来，又被几个流氓追着跑，差点吓死，银子被抢了，幸好奴婢还偷偷留了几块，要不，真会饿死，那时你在哪儿啊？”
秦孝玉满脸愧色。“老爷夫人死了，所有人都在骂姑娘，就连大姑娘也当她是仇人，虽然收留了她，可她在陈家，如同下人，她过得小心翼翼的寄人蓠下的日子，这三年，你在哪儿啊，三公子，你有心，怎么不去下聘娶走她？”
“有的事情，错过了那个时机，那就是错过了，不是没给机会，是你放弃了，姑娘常说，老天是公平的，都是头一回做人，你做错的事，给了别人伤害，认错是你的是，原不原谅是她的事，没有谁有资格逼她原谅。”
秦孝玉苦笑点头：“春喜姑娘教训得是，我确实没有资格再求得她原谅，若不是看见命悬一线，我也不会……”“姑娘现在是爷的娘子，疼她护她是大爷的事，大爷好不好，得姑娘自己感觉，她愿意嫁给大爷，谁也别想阻拦，她若不想，圣旨下了也没用，她总有法子离开。”
这是顾默言做做的事，春喜不愧是默言最贴心的丫头，秦孝玉拱了拱手：“受教了。”
然后转身离去。默言过去时，侯夫人已是弥留之际，秦承颂默默地坐在床边，见默言过来，眼神光芒一闪：“怎么出来了？身子可吃得消？”
“还好，只是没力气，虚得很。”
侯夫人微合着眼睛，气弱游丝，听见默言的声音，努力睁开了些。默言忙给她探脉，脉息微弱且乱。油尽灯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回了。“阿颂……”侯夫人探出手，握住默言的：“她……是好女子，好好待她。”
秦承颂定定地看着侯夫人，沉默着。默言能感觉到周遭有浓浓的悲伤与愤怒笼罩着，可从他脸上却看不到半点。“您……少说话，吃颗药丸吧。”
侯夫人摇头：“没用的，我知道自己快死了，只是，没法子给你们主持大婚礼了。”
大婚？怕是要推迟吧，如果侯夫人殁了，秦承颂在热孝中，不能成亲，至少得半年后。默言还是拿出了药丸，侯夫人不肯张嘴，秦承颂接过：“不是说要主持婚礼吗？吃下去。”
一边说一边接过青荷递来的水，抱起侯夫人，侯夫人紧闭双唇。“你还是这样，只顾着自己，想如何就如何，不考虑我的感受，到底，有没有一瞬，你真拿我当儿子待？”
秦承颂终于发火了。侯夫人脸色一僵：“对不起……”“我不要听你说对不起，真觉得对不起我，就把药吞下去。”
秦承颂道。侯夫人乖乖张嘴吞药。益气补元药，服下后精神会好很多，不过也只能维挂不到三刻，也就是所谓的回光返照，三刻过后，人就会落气。侯夫人竟要起来，秦承颂难得好脾气的扶她下床。“紫竹，去把我的……红木盒子拿来。”
侯夫人下令。紫竹进了里屋，搬出一口不大不小的红木箱子。打开，里面存放着一些杂物。一双鞋，很小，应该是六岁孩子穿的，象是玩蹴鞠时穿的，手工并不很好，上面歪歪扭扭绣着一只虎头。侯夫人提出鞋子：“你五岁时，很羡慕人家有蹴鞠鞋，我给你做了一双。又拿出一个背包，是同一个人的手工。“你十岁时练箭，总背着个竹筒，后颈都磨破了，用这个就好多了。”
“这是……药，我打了你，满身是伤，担心会留疤，长大长不着媳妇怎么办？”
她林林总总拿出好多物件，都是亲手做的，秦承颂成长过程中，可能用到的。到底是亲儿子，怎么会不爱，只是她被恨与羞耻感支配着，看见秦承颂，就会想起自己做过的荒唐事，秦承颂是她背叛侯爷的证据，所以，既恨又爱，她本就是个偏激的人，明明还是爱着儿子的，只是这份爱被羞耻感扭曲了，爱变成了虐，让秦承颂的童年饱受痛苦，至今还走不出来。“为什么当时不给我。”
秦承颂终于哽噎，一把推掉那箱子，东西散了一地。侯夫人直愣愣地看着，然后慢慢一件一件捡起，象宝贝似的收好。秦承颂痛苦捂眼。哪怕她能亲手给他一样，童年时的他也不会觉得那样难熬，至少让他知道，母亲还是疼他的，让他在下回挨打时，能想着她的好，原谅她只脾气不好，易怒！有个念想。“这是我今年做的，你穿穿试试。”
侯夫人又捡出一双靴子，手工比前几样好多了。秦承颂不动，越发愤怒恼火、默言接过靴子蹲下，替秦承颂脱鞋。“你起来。”
她也是才中过毒的，身子虚得很，秦承颂哪舍得让她脱鞋，不情不愿地穿亲新鞋，刚好一脚，不由看向侯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