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里上上下下的，以为乔之茉肯定是新官上任三把火，都小心翼翼的干活儿，害怕火烧到自己头上。
但是意外的，乔厂长并没有一来就大刀阔斧的调整人事，指挥生产。
连一线车间都没下，而是闷在办公室里看资料。
一看就是半个月。
谁都弄不明白，厂长这是啥套路。
啥套路？
乔之茉自己都在想，她得用点啥套路。
每天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坑了。
为啥呢？
这么大一个药厂，三条生产线，两千多一线工人，还有自己的研究所。
没有自己的药品！
对，没错。
就是没有自己专利药，连个专利配方都没有。
那研究所的人都是吃屎的吗？
三条生产线，还真是省，总共生产十一种药。
主打的散寒散，名字听着别扭，每年销量不少，主要利润就从这一个品上来来。
可实际呢？
就是板蓝根冲剂。
还有一种起名叫正气丸的，就是藿香正气丸。
剩下几种，不是钙片就是维生素片，还有就是灌装葡萄糖和盐水，供给周边医院，诊所，打吊针用。
挂着个研究所，养活着三十一个吃干饭的废物，拿着全厂最高的工资，行，哪怕你搞不出来专利配方，连最基本的静输常用的头孢、阿齐都做不出来？
乔之茉看着那些个小作坊都能做出来的药，头上的青筋都往出冒。
那随便干点啥手艺活儿的工匠，还得有点儿独门绝技才能在行业里站住脚，拔个尖。
这么大个药厂，配方得买，守着几个方子，不思进取，得过且过。还把没用的办公室招待所公务用车啥的拾掇得奢华无比的。
这是仗着现在市里有地方保护，药品市场也还没有完全放开，没发展起来呢，私人的药厂还很少很少。外面的药也还没有进来，本地药店也少，里面能卖的药就那二三十种，药厂的药家家都全备着。一说买感冒药，除了散寒散，也没别的选择。
那等市场放开以后呢？人家有自己配方的，成本低，只靠着价格，就能把市场冲散。到时候，药都卖不出去，难不成就靠着一瓶赚几分钱的葡萄糖和盐水过活？
看得人火大到不行。
还去什么车间，去什么一线。
看啥？
看出个花来，能顶个屁用。
“你通知研究所一声，下周我要去所里看一看。把主管销售的，主管生产的各部门领导都带上。咱们去研究研究药品研发的事情。”
配方她有，多少都有。但她肯定不会给孙洪波，让他坐收渔利，这种人，在研究干了这么久，什么成果都没有，不是没水平就是藏着奸，必须清除掉。再想下一步。
“好的，要在省城住几天？”
金凤老老实实的拿本记着，心里想着，乔厂长这是要拿研究所开刀吗？老孙说得没错，这位乔厂长上任，果然是看不上他，这一刀就要冲着他去了。得赶紧回办公室给老孙打电话提个醒。
“不一定，看情况吧。食宿不用安排得档次太高，一般的招待所就可以。”
乔之茉是想着，提醒金凤一下，别又弄什么大酒店的。省城里的宾馆这会儿已经有比较好的了。按照这些天感受到的药厂的行事风格，她不得不提醒一下。
结果人家来了一句，“研究所里有咱们自己的招待所，您放心，我会安排好的。”
哦，资料上关于研究所有部分，还真没提到招待所。只写了七个研究员，十个领导。还有十五个一般职工。每个月的后勤费用都不少，看来这个招待所的花销也报在里面了。
她已经不想说什么了，一切等看过再说。“你去安排吧。”
“另外，我看三车间的安善美挺好的，让她来给我做秘书。柳三千你看着安排。”
柳大姐确实是不合适，她适应了半个月，还是适应不了。没必要勉强自己。
安善美那个姑娘，也是偶然发现的。说是不下一线，但是新领导上任，该刷脸还是要刷的，各部门都象征性的走过转过一遍。小安同志是三车间的工长，她过去的时候，她接待，带着一群领导看车间，介绍生产线，口齿利索，思路清晰，问什么随口就能答得上来。
当时她就记住了这个姑娘，后来跟柳大姐随意的问了一下，听说她还是个高材生，大专毕业分配到药厂的。家里父母两个姐姐一个哥哥都是药厂的职工。父母退休了，哥哥现在是一车间的主任。两个姐姐一个在车间当工人，一个在食堂。一个姐夫是外厂的，一个在会计科。她自己二十三了，还没有对象，说是很挑，总有人给介绍，相看了很多个，一直没有相中的……
她也是看中了安善美的背景，这种一家两代人都在药厂，土生土长根基深厚的，可比柳大姐那样干了十几年，还没结下多少人脉的对她有用得多。
之后又观察了安善美的哥哥姐姐，发现也都挺老实本分的。尤其是她父母，退休之前还都是劳模，那个年头的劳模，那可真是实打实的干出来的，可见人有多踏实本分。
这个选择，又是金凤没有想到的，办公室里新分来的大学生，坐了十几年冷板凳的边缘人，总共三个人的资料，包括柳三千的，她都送过来十来天，厂长一直没放声儿。还以为就要留下柳三千做秘书了。
没想到突然提了安善美。
不管是谁，那都是领导自己的选择，天心难测，想不明白，就先不想。
“好的，我马上通知安善美来您办公室。柳姐……去管资料室，可以吗？”
“可以。”
资料室总共就两个人，没啥事儿，每天上班就是干待着。养老的地方。柳三千过去，给她提半级，不忙，还可能尽情八卦，她应该会满意。秘书这个事儿，她是真干不了，活儿干得稀碎，她自己还累。
主要吧，给她当秘书，那可不只是当秘书，按理该是办公室主任的，金凤一面把着主任岗不放手，那至少也得挂副主任，不是只安排好她的行程那么简单的。
秘书都得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全才，这厂子不小，事情不会少。能力不行的人，是直的干不了。
安善美自己怎么也没想到，领导会点她干这个活儿。
来的时候，还以为车间有啥事儿，哪个不省心的犯了错误，领导把她薅上来批评呢。
居然是让她当秘书？
“当就当，我能干。”
这姑娘身上的这股子虎劲儿，让乔之茉想起了年轻时候的王乐枝，那是贼大胆儿，啥都敢干。
她就笑了，“好，能干了就好好干。你先跟金主任学一学，秘书都该干什么，再给柳姐做好了交接。下周咱们就要到省城出差，研究所相关的材料你得给我准备好，这也算是你的面试了。最后能不能定下你，还得看你表现。”
嗯，小安同志斗志昂扬的跟着金凤出去了。
乔之茉往办公椅上一靠，闭目养神，看了好久资料，让眼睛休息一会儿，心里想着，该怎么安排金凤，怎么处置孙洪波。
一个工作不力，就能把他的所长拿下来，问题是后续怎么处理。还有金凤，办公室的主任，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干的。这个人在厂里的地位，相当关键。又得怎么处置。
都是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