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跟着沈晨混,还是跟着芒中注诣造反这件事上,小部落首领门还是拎得清。
现在刘备于南方登基,他在凉州和曹操一直打仗,最终把曹操击退,占据了凉州,成为凉州的主人。
之后刘备集团的一万多骑兵就一直驻扎在西凉,张飞南调,这些骑兵却并没有跟着他走,现在都归了沈晨统辖,镇守凉州各地。
而除了一万多骑兵以外,凉州还有两万多步卒。
这些步卒的来源是当初投靠刘备的武都羌氐部落,虽然他们战斗力不强,被曹操一战击溃,可人多势众,好歹有些用处。
之后刘备封赏了各羌氐部落首领,如雷定、窦茂、阿贵、杨驹、苻健等人,如巴郡的賨人军队一样,挑选其中精锐青壮入伍,于凉州训练士卒,渐渐有了成效。
因此现在凉州的总兵力大概不到四万,其中骑兵有一万二千,步卒两万六千,虽步卒比不得南方和北方精锐,但也足够镇压凉州任何叛乱了。
而在这种情况下,烧当王芒中和注诣突然发动叛乱,官府来不及调动兵马,沈晨要求他们这些小部落出兵跟随他平叛,虽然兵马数量不多,但为了前途和富贵,他们自然愿意博一把。
反正在他们的认知当中,汉朝军队强大,即便沈晨失败了,没有第一时间就扑灭芒中和注诣也无妨。之后汉人大军过来,也能够轻松将他们消灭。
他们选择投靠了沈晨,事后自然也能够得到赏赐,总归是要比跟着芒中注诣叛乱,然后被汉人大军消灭强得多。
而对于沈晨来说,则是为了防止事态闹大,引起连锁反应,所以先下手为强。
凉州羌人要么不叛乱,一旦叛乱影响是非常大的,像第一次羌乱,凉州数百万羌氐和北胡都牵连进来,东汉打了二百四十亿军费,这才勉强平息。
第二次羌乱规模虽然没有第一次大,但持续时间很长,从汉顺帝打到汉桓帝,持续了三四十年,影响也非常恶劣。
之后汉灵帝时期又有北宫伯玉、李文侯等人造反,韩遂马腾加入其中,涉及到的羌人叛乱规模达十余万之众,他们还时常寇略关中三辅之地,给关中带去巨大灾难。
现在的形势也是如此。
沈晨大抵明白芒中和注诣要发动叛乱的原因。
因为现在的新政策是朝廷希望羌氐归顺、听话,自愿归顺者,朝廷将会派遣官员对他们治理。
小部落当然是愿意的,这样有朝廷撑腰,他们就不会被大部落给欺凌和吞并。
但那些大部落在凉州嚣张惯了,自然是不愿意头上多出来一个管理者,因此必须要发动叛乱,将沈晨赶出西凉。
他们四处联络其余羌族部落,想要再次掀起大规模叛乱。
甚至这里面未尝没有曹魏的影子。
曹魏现在就有很多凉州官员,比如当初把马超赶出西凉的杨阜、姜叙、姜隐、赵昂、尹奉、姚琼、孔信等人,现在都在曹魏为官,甚至被封为列侯。
还有韩遂的女婿兼部将阎行,也是投靠了曹操,在曹操把韩遂赶出关中之后,就马上发动了叛变,逼得韩遂不得不远走金城郡。最终在阎行的帮助下,曹操得到了天水、陇右、安定等郡,与刘备在武都郡等地对峙。
所以曹魏势力在凉州的影响力还是非常大,只是早期刘备大军入主凉州,再加上张飞镇守的这两年以武力镇压为主,羌人崇拜强者,因而在张飞的镇压下,他们不敢进行反抗。
现在沈晨过来,初始因沈晨在南方素有威名,不敢有所动作。
然而这半年以来,沈晨采取的温和政策,视夷汉同仁,虽然他们不知道这是温水煮蛙式的民族融合政策,但他们知道对方正在慢慢分化羌氐,拉拢羌氐小部落,逼着羌氐大部落归顺南方刘备朝廷。
因此在曹魏那些凉州籍官员的影响下,发动叛乱,自然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而沈晨也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去调动大军平叛。
他现在在金城郡,即便快马加鞭,回天水郡至少得十天半个月的时间。
再调集大军过来平定叛乱,可能要两三个月去了。
而此时芒中和注诣正在不断联络周边羌氐部落,两三个月之后,很可能有大量的羌氐部落被他们煽动,从而加入其中。
到时候一旦慢那么两三个月再来平定他们的叛乱,敌人就有可能不是三四万的规模,而是十几万的规模。
所以此时既然自己刚好在西邯小部落游说地方羌族首领,不如干脆突袭大允山,直取敌人腹地。
当天夜里,沈晨就令安夷县令回去,立即抽调郡兵赶赴西邯与他汇合。
等到第二天和第三天白天的时候,周围西邯、东邯等地的小部落首领俱带着人马陆陆续续赶来,呼呼啦啦七八千人,加上金城郡两千郡兵,约一万人就已经到齐。
羌人们各自带着干粮,战马,用的武器还是比较简陋的生铁武器,唯有沈晨带的一百多亲卫是钢铁武器,郡兵用的则是熟铁武器。
但这并不妨碍沈晨准备一举擒王的决心。
沈晨一声令下,羌氐们发出狼嚎般的声音,向着西面大允山的方向而去。
大允山位于后世青海贵德县,当时贵德县又为大允谷,加上尖扎县西北的榆谷,乃是烧当羌族的主要聚集地。
此地北为祁连山支脉日月山,西北为青海湖,黄河青海部分的上游从这里穿过,滋润了大地,令广袤的丘陵迸发出勃勃生机,漫山遍野的草场养育了无数羌氐儿女。
甚至更南的方向还有一片大盆地,为后世青海贵南县黄沙头大沙漠,汉时荒漠化还没有那么严重,是羌氐人最重要的草场之一。
但正是坐拥如此得天独厚的条件,烧当羌族首领却要毅然决然发动叛乱,与刘备朝廷为敌。
此时沈晨换上了一身羌氐服饰,披头散发,伪装成羌人。羌人的皮肤要比汉人稍微黑一些,呈现出常年日照的小麦色,有些像后世藏人。
不过这些年羌氐与汉人通婚,因此长得像汉人的羌氐人还是非常多,只要稍微掩饰一下,看不出他的身份。
他坐在马上,白色玉雒马奔腾,远处连绵丘陵山脉上只长着很少的树木,大部分都是广袤的草原,更远的地方还有深入云端,海拔超过四五千米的高峰,上面染成白色,为雪峰顶。
队伍一路往西,翻越了无数丘陵小山,沿途能看到很多大大小小的羌族部落也在往那边赶,派人过去询问才知道,很多人都是被迫派出士兵参与会盟。
芒中和注诣也知道光凭他们两个大部落肯定干不成事业,所以威胁周边中小部落加入,壮大士兵人数和叛乱规模,若不从就屠之。
这使得很多中小部落即便不想与刘备朝廷为敌,也只能加入其中,前往大允山去与芒中和注诣会盟。
沈晨对于这些中小部落不予理会。
因为他知道这些人与芒中注诣不是一条心,既然不是敌人,自然也不需要管。
很快几日后,他们就抵达了榆谷,榆谷为羌王注诣的地盘,他此时已经带人前往大允山,不过在榆谷也留了人马,指引其余中小部落去大允山与他们汇合。
之所以要去大允山是因为大允山以北有道路直通临羌县和安夷县,他们打算先占领金城郡,再将战火蔓延至整个凉州。
在榆谷烧当羌的引领下,他们继续沿着黄河行走。
沈晨甚至在几日之后,还看到了位于黄河北岸的归义城与建威城,这两座城池都是汉和帝时期为镇压当地叛乱的烧当羌所建。
但如今时过境迁,朝廷对于凉州的掌控日益低下,以至于这两座城池为羌人所得,虽然羌人不知道修筑城池,夯土做的城池已接近破败,但远眺对岸,见城池外都是羌氐,难免令人觉得不爽。
“待我破烧当羌之后,便要在此地置县,派遣兵马驻扎,管理诸羌!”
沈晨对左右两大弟子邓艾姜维说道。
姜维说道:“师君,此地位于大河上游,虽水草丰茂,土地肥美,饶于田畜,有鱼盐之利,然河流湍急,道路不便。且羌氐众多,不适宜汉人居住,恐怕不好长期驻扎。”
“无妨。”
沈晨摆摆手道:“这里确实距离我们的控制区太远,道路也不好行走,但将来可以任命忠于朝廷的羌氐为官员,进行体系化治理。塞外蛮夷懒散惯了,想叛乱就叛乱,他们就得付出叛乱的代价。”
邓艾笑道:“是师君的威名只在中原传播,曹魏已经知道师君的厉害。可师君到凉州后,对他们过于温和,还屡屡亲自不顾身份与他们同席而坐,让他们以为师君名声不过如此。”
“是啊师君。”
单彝也瓮声瓮气道:“看翼德叔,在凉州两年,有不服王化者,便立即发兵征讨,亲自斩了不知道多少羌氐首领,威震西凉,他们就是看师君好欺负。”
“呵呵。”
沈晨笑了笑道:“既是如此,那就该令我名传边疆了,传令下去,加快行进速度,明日必须到大允山。”
“唯。”
几个人便立即传达军令。
由于羌氐部落军队不成体系,打仗都乌拉拉只会往前冲,所以沈晨命两千郡卒打散在其中,带着各部落听令行事。
比如每两千人就有五百名汉族士兵,每个部落打散重组,四百名羌族有一百名汉族士兵,这样分为四个大阵型以及二十个小阵型,一旦开战,其余羌氐就看本部汉人士兵将领的命令行事就足以。
很快军令下达,各部吹响了加快脚步的骨哨。
羌氐也用骨哨和号角作为传令工具,甚至骨哨和号角本身就是他们的传统传令方式。汉人传统传令方式是锣鼓和旗帜,哨和号还是从羌氐那学来的,所以羌氐自然听得懂这些命令。
军令传达之后,各部加快步伐。
第二日上午,他们就抵达了大允山,就看到此山正是贵德县北面的拉脊山脉,大允谷便坐落于山脚,顺着黄河两岸延伸出大片断陷河谷,呈现出一片狭长的平原区。
凉州很多县就坐落于这样的断陷河谷里,甚至后世甘肃青海的很多县,就是这样建成,往往就处于黄河、渭水、湟水、洮水上游两岸。
沈晨骑在马背上扫视,就看到两岸水草丰茂,大量的帐篷安扎在河边,成群结队的牛羊以及马匹在草地上奔跑。
无数羌氐犹如河流般向着这边汇聚,在更远的南面正在建起临时营地。
老羌帅名字叫做固多,也属于烧当羌一支。
此刻他骑马匆匆而来,向沈晨汇报道:“大都督,他们让我们把族人安置在南面的草地上,然后只命令首领前去与会。”
“他们的与会地点在哪里?”
沈晨问。
固多就指着黄河边一处巨大的羌氐营地说道:“那里就是芒中的部落地,最中间那个最大的帐篷,便是芒中的王帐。”
沈晨说道:“不用管其它,你们跟随我向着那边进发,看我命令行事。”
“是。”
当下固多就回到了自己的部落。
沈晨一声呼啸,催促着马匹前行,下了山坡,往芒中的营帐方向而去。
他们这边上万人,外围有维持秩序的芒中羌人士兵引导着其余来会盟的部落往南面临时营地去驻扎。
初始他们过去,负责引导的羌人士兵还以为他们要去驻扎地,于是主动迎了过来给他们带路。
但走着走着却发现不对劲,因为对方并没有往南走,而是一直往西,向着主营寨的方向去。
引路的羌人士兵忍不住用羌语说道:“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沈晨自然听不懂羌语。
实际上因凉州胡汉杂居的问题,大部分羌族首领都会汉语,但底层羌人自然不会,所以沈晨没必要学羌语与羌族沟通。
不过听那羌人语气似乎带了点呵斥,他立马就有些不高兴了。
旁边的羌人首领就低声给他翻译说道:“他说那里是尊敬的羌王驻地,我们这些低等小部落的贱民不允许过去,只有首领才可以去王帐。”
“噗嗤。”
沈晨一下子就笑了起来,对左右说道:“芒中和注诣算什么东西也配自称为尊敬的羌王?”
说罢他拔出虎胆刀,猛地一刀劈向那羌人,一刀将他斩杀。
其余几名带路羌人士兵都懵了。
但姜维和邓艾单彝吴当等弟子却反应奇快,同时拔刀,将他们几人纷纷杀死。
沈晨举起手中虎胆刀,向前一指,怒吼道:“儿郎们,建功立业便在今日,随我杀了芒中和注诣两个叛贼!”
“杀!”
沈晨周围的汉人士兵同时怒吼。
紧接着号角声起。
所有人都抽出了腰间的刀,双腿紧夹马腹,拍打着马臀,发出野狼般的嚎叫,向着西面芒中的营寨杀去。
这边的动静很快引起了远处芒中营寨的注意,沿途各路来会盟的羌氐纷纷四散逃跑。
而芒中营寨那边,芒中和注诣两大羌王正在帐篷里招待前来会盟的其余诸羌首领,忽然听到营帐外号角连绵,哨声四起,顿时大吃一惊,忙不迭跑出帐篷。
就看到此时寨中一片大乱,闻听有敌袭,二人立即召集士兵,匆忙下达集合的命令,同时带着少部分兵马,急急忙忙出营去阻拦。
不是他们不想守营寨,而是羌氐部落不像汉人营寨那样,会安营扎寨,他们的外围甚至顶多就是一圈圈羊的矮栅栏,只有到人腰高,骑兵一冲就破,根本拦不住。
就像草原部落一样,一旦敌人大股部队杀入帐篷营地,在没有抵抗的情况下,轻易就会被攻破屠杀。
所以二人都希望能尽快组织起兵马,将敌人拦在营外。
然而仓促集结兵力根本来不及,等他们急急忙忙领着数千人出营,还来不及结阵的时候,沈晨就已经带着上万骑兵,杀到了他们面前。
就看到沈晨一马当先,猛地扑入阵中,如虎入羊群般肆意砍杀,顷刻间就有数人倒在了他的刀下。
之后双方如洪水般撞在一起,人仰马翻,乱作一团。
混乱之中,在姜维邓艾单彝吴当等武艺出色的弟子掩护下,沈晨左右挥围,不断拼砍,很快杀出一条血路,遇到了前方一名敌将。
那人身边有数十名骑兵护卫,处于战阵后方,忽然见到有十余名敌人杀了进来,他呼喝一声,立即带人冲了过去。
“来得正好!”
沈晨大喝一声,双腿夹紧玉雒马,手中虎胆刀先声夺人,马人立而起,他刀当头就向着敌将劈下去。
羌氐铁器和武器远不如汉人,也没有汉人那么财大气粗,有那么多铁制造长兵器,因此他们的武器往往都是以三四尺长的短刀为主。
而沈晨的虎胆刀则有七尺长,占了武器长的便宜,在敌将刀还没砍过来之前,他先砍过去。
敌将无奈,只能架刀格挡。
“砰!”
一声轻脆声响,在恐怖的力道下,沈晨一刀将敌将的刀劈成两截,刀势不改,一路往下劈去。
紧接着就听到“噗”的一声,虎胆刀斜向下剁,削掉了敌将半个脑袋。
噗嗤!
因脑袋掉了,颈部血脉喷涌,竟将敌将首领的头给喷得半尺高,掉落在地。
那人一死,瞬间引得周围羌人惊恐不已。
有人用羌语大喊着。
接着无数羌人纷纷呼喊,犹如看到了鬼一样,惊惧地看了沈晨一眼,然后勒转马头,亡命奔逃。
甚至前面他们这边才刚接触战斗没多久,后面的大军主力都还没与敌人展开正面厮杀呢,一部分羌人士兵就已经纷纷逃窜,不敢再战。
紧接着后续主力抵达,将敌人围杀,又有一名敌将死于乱军之中,很快战事就平息了。
大量羌氐作鸟兽散,战场顿时一片寂静。
直到此时沈晨才知道,自己在乱军之中,竟阵斩了烧当羌王之一的芒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