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燨必须得承认,他被西南背刺之后给惹恼了,做起事来也就有些不择手段,连白起这样人型核武器都搬出来了。
他刚穿越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其实没有那么多才多艺,无论是行军打仗还是兵法布阵都一窍不通。很多人都高估他了,他确实是一个天赋异禀的人,但他不是妖怪,想要第一次就能指挥上万人运筹帷幄这显然是有些荒谬的。 朱高上辈子是政客,并不是军人。 但他是个挂壁,虽然不懂打仗,但有人教他打仗。 无论是霍去病,亦或者是李世民、曹老板,都是有史以来兵家集大成者,朱高燨与这些人格一直在不断的融合,继承了这些兵家大成者的作战经验。 唯独白起,朱高燨一直在抵触着和这位武安君的融合,虽然也继承了白起人格的部分阅历,但没有其他人格那般完美融合。 因为他在忧虑,忧虑与白起融合的太深之后,自己的惯性思维会被白起带歪,在作战的时候陷入和白起一样的思路,以屠戮为作战风格。 并非任何时代,都能承受得起白起的降临。 春秋战国,人口拢共才一两千万,白起一个人屠了一百多万,差点没给那个时代杀断层。 …… “嚯,你怎么给老白放出去了?”脑海世界里曹操人都惊了,“以老白的胃口,低于十万人的战役不出手,一出手就是奔着全歼敌军去的,老少不留,俘虏皆杀,安南省不是你自己的地盘吗,不怕老白给他们杀完咯?”
连嬴政都忍不住沉声道:“以寡人对白起的了解,武安君一般不出手,倘若他出手,不让他杀个痛快他是不会回来的。你现在把他给放出去了,可曾想过后果?”
朱高燨平静的说道:“西南骨子里都带着叛逆的本性,不给他们留下一个深刻的教训,他们是不会臣服的。跟武安君相比,我们都太仁慈了,我们打仗时想的是怎么把利益最大化,武安君不同,他就是奔着杀人去的。”
大风起于青萍之末,历史风云变幻莫测,白起不是被杀戮控制脑子的人,每逢战事必屠戮也并非是因为杀胚本性。 他连战连捷,俘虏何其多,这么多万的俘虏如何安置,这么多张嘴,秦王就算把裤衩子贱卖了都养不起! 更何况,这并非是粮食难以支撑那么简单,就算秦国有足够的粮食,他也不能做到照单全收。 几千人的俘虏还可以打散收编,因为体量小,容易消化。但几万人甚至是几十万人的俘虏,怎么在短时间内进行消化? 收编,让他们去当良民?这不纯纯扯淡吗! 几十万人怎么迁往本土?去哪儿找这么大块的土地去安置几十万的大小伙子?分散到几十个地区? 这根本是不可能的!数量如此之大的高危民生工程,别说是当时秦国的制度做不到,就连现在的大明朝都做不到! 即便能完成,这些人跑了怎么办,这些兄弟可是有家的,人家在自己的国家有父母妻儿,怎么可能甘心在异地从头再来? 一旦这些兄弟跑了回去,龙归大海,没俩月,敌国又能组织出几十万大军跟秦国死磕!而秦国消耗无数国力才打赢的战役,最终又将功亏一篑! 这一次全尽全力打赢了,下一次呢? 再强大的国家能经受得住这样的折腾? 秦国之所以能连战连捷,不仅是因为他们兵强马壮,更重要的是士气旺盛,将士们都狂热的渴望去打仗,他们打仗,是因为可以杀人,杀人,可以领功。 秦国实行的二十等爵制,前四级可以说是“玩命级”。 第一级:公士。 第二级:上造。 第三级:簪枭。 第四级:不更。 这四个等级,的的确确就是可以靠杀敌人,取得敌人首级升上去,而且是杀几个升一级,升级速度堪称原地起飞,秦国士兵那是越杀越开心,觉得再努力一把,自己都可以去洛阳跟周天子一起吃饭了。 几十万秦军出来打了这么久的仗,眼睁睁地看着有那么多脑袋可以领军功了,白起如何面对帐外这几十万如狼似虎的秦国小伙子! 除了这些,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当时的人,并没有杀降的概念! 杀降不详,是后人借鉴先人完善出来不约而同的规则。 谁是先人? 白起就是先人! 他就是历史上第一个顶级的杀降反面教材! 或许最开始的白起并不愿意屠戮,但在各种因素的诱导下,他只有这一条路走,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他惊讶的发现,杀人真是快哉,原来只要把人杀完了就可以这么轻松的解决很多没办法解决的问题。 这就像是在白起的心中埋下了屠戮的种子,一场又一场的战争为这颗种子提供了丰厚的营养,让种子在白起的心中生根发芽,最后长成了参天大树,枝叶繁盛! 当他习惯了用屠戮来解决问题以后,他成了春秋战国最大的屠夫,只要他带兵,就习惯性的用屠戮来解决问题。 长平之战后的白起已经不是武安君了,他是人屠! 这也是为什么朱高燨有些抵触和白起融合的原因,他忧虑自己也成为白起这样的人,用屠戮来解决问题。 …… 朱元璋悠悠的说道:“金杯共汝饮,白刃不相饶。”
这是他在洪武十八年时,赐酒给茹太素时说的话。茹太素,洪武年间官职户部尚书。当时茹太素的回答是:丹诚图报国,不避圣心焦。 不久之后,此人因事连坐而死。 老朱的白刃不相饶,并非是开玩笑的,他赐酒给茹太素的时候,或许就已经抓住了其把柄,当茹太素接过老朱递来的金杯的时候,这位户部尚书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朱高燨闻言,微微一笑:“爷爷知我。”
朱元璋凝视朱高燨良久,感叹道:“模样像徐家丫头,做人像我,你像咱。可惜你生的太晚了,洪武三十一年的时候,你还是个三四岁的娃娃。”
金杯共汝饮,白刃不相饶。 朱高燨就是要用最残忍的方式向世人宣告,我给你们的,我也能收回来,给你们是让你们生,给你们是要你们死。 现在我不高兴了,你们别想高兴了。 …… 白起就这么坐在椅子上,用平静的眼神扫视了一眼众人。 眼神所过之处,无不俯首。 他们低头,并非是因为身份上的悬殊,而是不敢去直视对方。 那眼神,就像是一场惨烈的战争之后满是疮痍,在血泥上散落着断裂的肢体与破碎的兵刃,象征着硝烟的硝烟笼络着无数座由尸骸堆砌而成的山峰,高耸入云,血气冲霄。 是地狱,是死寂,是缠绕着梦魇的死神在收割稻草般的亡灵。 那眼神平静,平静的像是在看死人。 黔国公沐晟有些忐忑不安,在场有很多人在这死寂的威压下不安,最不安的莫过于他。 沐晟还以为,殿下是在责怪他的部署不当,对他抱有不满。 实际上白起根本没这个意思,他此时已经很收敛了,如果他毫不遮掩的对在场这些人释放杀意,那么这些人就不仅仅是俯首那么简单了。 “云南军,能抽调多少人马?”
白起缓缓开口问道。 沐晟想了想:“一万五……” 白起瞥了他一眼:“嗯?”
沐晟立马改口道:“两万!”
白起微微挑眉:“你确定?”
沐晟咬紧了牙关,从牙缝里挤道:“两万五千云南军,已经是极限了,再多,云南会出问题的。”
他现在心都在滴血。 正如在顺天府时朱棣所预料的,上一次南征给黔国公府带来的压力已经很大了。 到了西南这地方,气候极其复杂,外地的军队能发挥的战力十不存一,唯有云南与广西的军队尚可保存完整的实力。但上次南征中,云南军与广西军担任主力,损失最大的就是这两省。 广西所受损的兵力,没个七八年别想再出兵了。至于云南虽然好一些,但他们还要镇守当地的土司,此次南征又是从他们这里调兵,若是调动的再多,安南省能不能收回来暂且不说,云南肯定是保不住了。 白起并非是不讲道理的人,他心中盘算了一下沐晟给出的数字,觉得也差不到了:“好,那就这个数。”
没等沐晟心里的石头落下,白起的又略带深意的开口,把他心中的石头提了上去。 “练得身形似鹤形,千株松下两函经。”
“我来问道无余说,云在青天水在瓶。”
不仅仅是沐晟,在场的所有人听到白起的话音,都挺直了腰杆,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的。 分明是一首修道诗,但在这低沉的声音下却显得铿锵有力,尤其是最后的在念到“水在瓶”时,白起虽然将声调压了下去,却将众人的心提了上来。 …… 白起不是道士,更不是文人,他不懂作诗也不懂修仙。 这首诗乃是唐朝的李翱的《赠药山俨禅师》,白起是战国人,他当然不知道这首诗,后来在脑海世界里也没补过有关方面的课。 这首诗,是朱高燨让他说的。 白起有些疑惑的问道:“你为何要让我对他们说这首诗,有什么深意吗?”
他虽然不是文人,但也不是文盲,他是诸子百家当中兵家的代表人物,不过显而易见的是,白起在诗词上没什么学术研究,对此也并不明白。 朱高燨悠然道:“这首诗有两层意思,从道的方面来讲是,修道没有捷径,无非是道法自然,自然而然。真理就在青天的云上,瓶里的水中。道在一草一木,道在一山一谷,道在宇宙间一切事物当中。”
“那另一层意思呢?”
“另一层意思,是一个老道士琢磨出来的。”
“老道士?”
“一个极为聪明,却又不干人事的老道士。”
朱高燨缓缓说道,“第二层意思是,想要在我手下当不倒翁,就得在我的屋檐下好好干自己的活。我对你们的要求并没有多高,各司其职、各安其位,只要你们没有别的邪念,大家就可相安无事。”
白起饶有兴致的问道:“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可我观他们,似乎吓得不轻,这么简单的一首诗能把他们吓成这样?”
“因为他们如果不听话,那后面就得多一句金杯共汝饮,白刃不相饶了。”
这首诗的涵义并没有那么晦涩难懂,而能在现实里坐在朱高燨面前的人,也都是极有权势的人,自然能想明白这个道理。 真正给他们带来的压力的,是说这首诗的人。 现在说这句话的人是白起,而那个老道士,是大明朝最聪明的嘉靖皇帝。 …… “还记得,当年我们反秦的时候常喊的口号,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极少言语的韩信看着朱高燨,也不由感叹道,“如今看来,这王侯将相是真有种啊。”
在他熟悉了朱高燨以后,总算是明白自己怎么死的了。 那些将权谋玩明白的人,不废一兵一卒,将能让他们这些用兵如神的人稀里糊涂的死去。 嬴政闻言,微微挑眉:“你当着寡人的面,说反秦?”
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大秦丞相李斯看到始皇帝这番气场,不动声色的退至众人身后。 韩信轻咳一声,知道自己说的话惹了不该惹的人,果断销声匿迹继续装死。 …… 白起环视众人,思忖道:“大体事宜诸位定夺,现在重中之重,是这一仗,该怎么打。”
他将目光投向了潘僚,“你可知,安南省的十九路叛军,打算把防线部署在何地吗?”
潘僚有些尴尬的说道:“这……臣在李彬所召开的会议上半路而去,对此不甚了解……” 白起面色不变,道:“我可以给你一个重新组织言论的机会。”
求生欲极为强烈的潘僚立马改口道:“根据我的推测,他们应该会把主战场部署在……东都!”
“确实,我觉得应该也是如此。”
对西南颇为了解的张辅解释道,“东都,是交趾旧都,旧称紫城、升龙,其地广而坦平,厥土高而爽垲,元朝人曾攻入升龙,对其大肆破坏,并一度在升龙设置了达鲁花赤的官职。后来在叛贼权臣胡季犛的操纵下,交趾将国都从升龙迁都清化,并将清化称为西都,升龙称为东都。”
不过我大明攻……嗯,收复西南以后,改西都为清化府,改东都为交州府。本来一开始是想将安南省的省城定于东都,不过最后又定在了清化府。”
以东都为主战场,应该是西南十九路叛军们最好的选择了。不过臣以为,他们据城而战的可能不大,应该是在东都以北的黄高森林想和我们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