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小红被唐岫云搞得是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得了,待这儿迟早要被你的话噎死。回去了。”
孙小红把杯子里的糖水喝完,起身就走了。
别人她不知道,但她每次来,宋宥琛和唐岫云都给她冲的是淡淡的糖水,又甜又解渴。
虽然宋宥琛成天板着个脸,唐岫云又是个一说话就能噎死人的。比起食堂那些嘴甜心黑的虚伪嘴脸,这夫妻俩对她真心实意的小嫌弃才是最值得她信任的。
“有事?”唐岫云指尖绕着垂在胸前的一缕发丝,淡淡地扫了一眼像个木桩子杵在门边的宋宥琛。
“起死回生是真的?”宋宥琛沉默了一瞬,问道。
“你觉得呢?”唐岫云支起手肘,用手背撑着下颌,语气很是随意地道。
宋宥琛闻言,专注地看着她的神情,似乎想在她脸上看出什么破绽。
但,他什么也看不出。
“我不相信。”宋宥琛想了片刻,坦白地道。
唐岫云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样说,懒懒地斜了他一眼,道:“说说看。”
“排除假性死亡的情况,我不相信人死了还能活过来。特别是拿锐器刺入心脏位置后,还能活过来。”
宋宥琛少有地凝重地看向唐岫云,而她托着下颌看向窗外,风吹树叶沙沙作响,伴着蝉鸣,热闹了整个院落。
“树上的蝉在蜕壳。”她没头没脑地说了句。
“你说,把蝉塞回蝉蜕里,它算活着还是死了?”她挑了挑眉,淡然一笑,道。
宋宥琛沉默了片刻,明白了。
“你……”宋宥琛张开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问。
唐岫云心不在焉地绕着指尖的发丝,没有发觉或者说注意力完全不在这里。
“那薛鱼会怎么样?”
“怎么样?就像一栋年久失修的房屋,风吹雨打,无人居住,随着时间越长,破落的地方就越多,需要修补的成本也就越大。”唐岫云漫不经心地道。
“损人不利己?”宋宥琛蹙着眉,“这个叫荷花的究竟是什么来头?”
“荷花?”唐岫云低低的笑了声。
“难道她……”
“一个藏头露尾的丑八怪。”她舒展着身体,伸了伸懒腰,丢下这么一句话。而后站起来,轻轻一跃,坐在了窗台上。
唐绿绿自她的腰间飞出,落在她的指尖,亲昵地碰了碰她的指腹后,绕着她上下翻飞,拖拽出一道道浅浅的荧光。
隔壁的院落人头攒动,都是来找荷花的。
“荷花真的能起死回生?”有些跟着过来看热闹的人问道。
“可不是,还能骗你咋地。我表弟昨儿过来,看的真真儿的。她手里拿着一个这么大的针,一戳,人就醒了。”他比划了一下,道。
“叫什么荷花,那是你叫的吗?得叫何先生。”旁边听了一耳朵的大婶这就护上了。
“哦,对对对,得叫何先生。”
“哦哟,我的乖乖!这样多人。”胡大娘抱着水壶,朝门外看去,院子里满满当当的人。
“娘,你怎么把院门给打开了,二嫂下班回来该生气了。”杏花抱着大壮从二嫂房里出来,不赞同地道。
“怕她作甚!如今你荷花姐出息了。你看这些上门的人,每个人给个一毛五角的,咱得发了。真是好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蔡勤一个月才挣几个钱?到时候给她个三毛五角的,算是跟她租个支摊子钱。她又不傻,还能把钱往外推?”胡大娘看着登门拜访的人络绎不绝,心里是乐开了花。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她要赶给我把人赶跑了,我立马就让何树休了她。我那荷花好闺女一手的好医术,以后大把大把的钱往咱家里挣,一家老小吃香的喝辣的,多少好姑娘等着咱挑,还愁娶不到媳妇?”
大壮被吵得睡不好觉,一直哭闹。杏花抱着他哄。
“哎呀!吵死人了。赶紧把这小杂种带走,留在这真碍事。跟催命鬼似的,看着就烦。”胡大娘推搡了她一把,不喜地把姑侄俩往外赶。
“娘!你说的是什么话!大壮是二哥的孩子,这里是他的家!”杏花对胡大娘的做法感到寒心。
“你喊什么喊!我说的话有错吗!她一个离了婚的,不守妇道,跑去找男人结婚,那不就是水性杨花吗,这样的破烂货谁知道怀的是谁种。走走走,赶紧出去,别碍着我事儿。”
“娘!”杏花抱着大壮,就这么被推了出去。
“姑姑,不气。”大壮伸出手环住她的脖颈,用脸去蹭了蹭她的脸颊,安慰道。
“嗯,大壮乖,姑姑带你去放小船好不好?”
“好!”大壮一听到放小船,圆溜溜的眼睛直发光。
杏花看着满院子的人,感受到他们充满好奇地打量,觉得非常不适,垂着头,抱紧了大壮挤出了院门,朝江边走去。
“真吵。”唐岫云垂着眼,叹息了一声,颇为嫌弃回转身子,双脚落地无声。
一只麦色的手臂提着一双秀气的黑色布鞋出现在她的脚边。
“……”唐岫云的视线落在他的头顶,隐隐有几分不耐,却没有开口说什么,伸脚就要直接穿了进去,他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的脚踝,用帕子擦了擦脚底,给她套上袜子,这才把鞋套进她的脚上。
“这双鞋子她很喜欢,要是弄脏了,她会不开心的。”宋宥琛盯着黑色布鞋侧面绣着祥云团的图案,道。
“……”唐岫云轻挑了一下秀眉,抬脚踩在他的肩膀上,看似轻轻一踩,实则重如千斤,宋宥琛咬肌震动,用尽了气力,生生接下这一脚,没有倒下,却半点动弹不得,定在原地。
“这是一个小小的提醒。”她放下脚,微俯下身,食指勾起他的下巴,淡淡一笑,迫使他抬高下颌看向她。她的眼眸黑沉如枯井,没有半点情绪。
“你要不是她的男人,碰到我脚的那一刻已经成了一具尸体。”
唐岫云像是逗弄小动物似的,挠了挠他的下颌,见他僵着脸,没有一点表情变化,觉着没意思,支起来身子,柔软的手放在他的肩上,拍了两下,径直从他身边走过去。
她一离开,身上那无形的千斤重担突然消散无踪,宋宥琛因为惯性,整个人往上弹了起来,又因为脱力,一下摔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