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尊仙人有多强大?
在这座薛布衣为他量身打造的囚牢里,不完美轮回的一幕还在上演,经历了一百次,一千次,一万次还是多少轮回,他已经不记得了,他只知道,自己是真的要死了。
整片海域无穷大,其上铺满了他的轮回重影,他的每一次轮回都有奋力去挣扎,想要摆脱这一剑,只是都未曾成功罢了。
越是往后,每一次轮回所隔时间也就越久,每一次生成的轮回身也就越发脆弱,直到最后的时候甚至比正常的人类身躯还要脆弱无数倍,就好像是一张纸一样的脆弱,仿佛风一吹就能将他掀飞出去……
只是这里并无风,否则他可能随风而去无穷远了都。
人世身在崩坏,精气相在溃散,神魂相在飘摇……上紫御天尊已经习惯了这一剑,看着被一剑磨损的近乎透明的身躯,初生的恐惧情绪也在一次次轮回里再次被消磨,在最后有限的生命里,他选择去看那柄剑,眼里有类似人类的诧异。
哦,原来人间还有这样的剑,原来剑还可以这样来斩……
终于,他的不完美轮回出现了缺口。
在无数次轮回以后,仙人也被磨损的殆尽,轮回终止,天上仙如同闻见了血腥味的鱼儿一样突然出现,一剑就将处在分离,未分离状态的仙人身钉死在了剑上。
这一剑,钉杀了仙人轮回,也钉杀了他无数年的时间,剑威太甚,天空,大地,海洋都无法承其锋,受其重,所以他们理所应当的为此剑让路了。
黑色的天空,大地,海洋,在这一剑之下斩出了一道伤痕,远远看去天接海,海接地,一剑将天地连作一线间。
那仙人的尸体落进了这道斩痕之中在天空落,穿过被劈开口子的海洋,穿过一剑斩开的海峡,落入无穷无尽无限的深渊之中,无数海流蜂拥而来倒灌进去,那无边无际的海峡,四方之水来往,在仙人陨落的海峡上方形成了一道伟岸的海水漩涡万顷波涛灌入其中,发出轰隆隆的巨响。
也就是在仙人陨落的同时,天空之上突然传来了钟鸣鼎沸之音,在那万顷之水灌溉下海沟形成的漩涡之上,天光乍闪。
“哦?”薛布衣抬眸,挥手退散了附着无穷远的领域,将阿丑归鞘,天上仙回匣。
天空之上有天光缭绕,极昼的光芒之下,一天阙屹立云端之上,似有似无似真似幻,天阙两侧有万种祥瑞奇珍异兽,相互谐鸣,半空之中万彩斑斓的花儿盛放,开了又谢谢了又开,有无量宝光弄云霞,七色轻风绕仙庭。
半空里落下来的宝光仙气铺洒海面上,让大海都渲染的绝美,只是那光对人来说有些扎眼,便是薛布衣也不得不去伸手遮挡。
“好大的阵仗。”薛布衣嘀咕道。
瞪眼睛适应了突如其来的光芒,再往上看,一切都尽在眼帘中。
天之上,白云端,一座恢宏,庄严,肃穆,大气,集世间万般庞博与一体的巨型天阙映入眼帘,两侧玉柱缠龙卧凤,龙衔宝珠凤衔枝,祥瑞仙灵铺满地,那天阙之下门扉前,一草一木一花一叶都有人间找不到的美,不沾染世俗人气一分毫,常照应天之数而生生灭灭,七七四十九,九九八十一,是真正的完全之美,多一分则余,少一分则欠一眼望去尽是勾人魂魄的完美。
在如此绝色的天阙美景映照之下,那门扉立着的那个仙人,自然也是完美的。
仙人立于天阙下,怀中揽月,手里捧花,一呼花生一吸花灭,生的华服玉肤,看那身姿卓著,面容绝美,集天上,天下众生之美,庄严,肃穆,俊美,典雅,风情,玉骨月貌,花容无双,符合人间所有人之审美,既有风雅又有肃冷,即是素美又是风情,即是端庄又是妖艳,如庙禅之佛,如风月之魁,如人间一帝,如瓦间之民……
薛布衣从未想到能从一个人面上看出如此多的美来,明明是极其矛盾的气质,可在一人身上却没有一点突兀感。
他甚至怀疑,任何人间人看到那上面不男不女的仙人,都可能会被第一眼所迷惑,产生各种缤纷多彩的梦幻念头吧。
天上如此一绝色,人间谁能不动心。
薛布衣没动心,因为他今日代表的不是他个人,眸子里的装下了人间,代表人间来与仙人见面。
隔着一片天,薛布衣与那仙人照面,仙人面上无悲喜,眸子里冷的就好像有一滩死水冻结在了里面,看不出半分喜怒哀乐来。
“你又是哪一尊仙人?”薛布衣问道。
仙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似是不屑,又或者觉得没必要告知一介凡人自己的称谓,开口问道:“生灵成仙,短则千载,多则无限岁月,期间历劫,消业,证道,修功德,历经千难万阻才可顺天而飞升,举日得大道,汝为凡人,为何屠杀仙人,逆天而为?”
薛布衣问:“既然飞升,仙人为何还要来凡间?”
“天之大,无仙不可去之处。”仙人道:“凡尘亦不例外。”
“这又是谁定的规矩?”薛布衣问。
仙人道:“本尊,待天行道。”
薛布衣轻笑,手提阿丑横于眼前,道:“规矩今日改了!”
他手里攥着剑,刃锋划开手掌,鲜血染红了阿丑剑锋,剑锋之上金龙饮血,刹那间化为血红。
“自即日起,天阙不开,仙人不降,警以此剑阿丑为证,执剑者当!”
“若违之,仙人出世,此剑自当斩!”
仙人冷冷的道:“吾之权乃天权,吾之语既天理,吾乃天之代,汝之言怎能说与天听?”
薛布衣挑眉道:“不如你来试试?”
果然是斩断了七情六欲无杂念,此等挑衅仙人就好像没有听到一样,站在原地动也没有动,看的薛布衣有些失望。
薛布衣此话自然不是什么说与天听的,就算他想说天又怎会听?
这话他是对阿丑说的。
阿丑是薛布衣第一杆剑,沾染了太多属于薛布衣的“意”,如果剑有形状,阿丑一定是薛布衣的形状。在薛布衣为其饮下自己的血之前,便有斩仙的锋锐,在薛布衣为其饮下自己的血之后,阿丑便不再是单纯的一杆剑了。
薛布衣以血为证,系起了一人一剑之间的誓言,自今日起,阿丑将不再是单纯的一杆佩剑了。
它将成为天下第一柄,也可能是最后一柄被赋予斩仙使命的剑。
血上剑锋,为阿丑染上了永不褪的色,也让阿丑完成了属于它自己的蜕变。
薛布衣拭剑锋,对着仙人道:“天不听我言,可此剑听。若仙人有胆,下来试剑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