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呢？璃儿明明好好的，怎么会死呢？”
苏林轻轻将她抱起来，左手探到了什么，明显停顿了一下，还是轻揉脸盘哄着小女孩。
“可是……璃儿好像正在消失。”
女孩低头看自己，眼皮突然间打起了架：“璃儿现在好困，好想睡觉，苏哥哥的怀里真的好暖和……”
“那是你昨天晚上没睡好，谁让你通宵练字了？”
苏林笑着骂了骂她：“整天不好好睡觉，当然没精神！我们去买糖人好不好？还有烤鸡翅，吃饱就不困了。”
“可是……我现在只想回家看看。”
璃儿摇头，回想着：“爹爹虽然欠了李家很多、很多钱，还把我卖给了李家，但是他对我很好，我想回去看看他。”
“也不知道，现在爹爹怎么样了。”
“好，那苏哥哥就陪你回家看看，之后我们再去吃东西。”苏林二话不说走在路上，凭借着记忆回走。
路途。
小丫头的声音越来越虚弱。躺在苏林怀里，那双精致小腿也逐渐化作烟雾，苏林想要抓住它们，烟雾却从指缝中溜走——
烟雾就像火花，沿着她小小的身躯上延。
“苏哥哥，璃儿……要坚持不住了。”
小女孩咧开白色牙齿，柔和善笑。她双手环绕少年脖子，嗓音虚弱：“苏哥哥，璃儿什么都想起来了。”
“爸爸把我卖掉后，好几个奇奇怪怪的人，把我抓到了一个地下室。那里好黑好黑，我什么都看不到……”
“我拼命挣扎，它们就把我泡在水里，不让我呼吸。那里的水腥味好重，我被呛的直咳嗽。”
“之后，他们割了璃儿的手腕，璃儿流了好多血……璃儿还记得，他们又用一块石头把璃儿装了起来，说要继续完成李家大婚……”
“石头里面又黑又冷，璃儿哭了好久好久，直到看见一道曙光，璃儿就乘机跑了出去。”
“那天雨下的好大，可是跑出石头后，璃儿什么都不记得。只敢躲在大树后面……”
之后，她就遇到了青儿姐姐，还有苏哥哥。
说到这里，璃儿嘴角几乎贴着苏林耳朵，那种温柔持续耳边：“这是璃儿，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光……”
“璃儿吃到了甜甜的糖人，还尝到了香喷喷的烤鸡翅，苏哥哥还帮璃儿买了新衣服……吃的我都走不动路。”
“那时候我就暗暗发誓，我要学会照顾苏哥哥，像青儿姐姐一样，无论苏哥哥走到哪里，我也去哪里，一辈子都要照顾苏哥哥。”
“青儿姐姐说，这个世界很精彩，今后我们会一起看遍山川河流，一起经历很多、很多事，我要成为苏哥哥的左眼，青儿姐姐要成为苏哥哥的右眼……”
小女孩越说越累，小手都要失去力气。
可是她还有好多、好多话想和少年说。
“璃儿还想学读书、学写字，在未来成为一个和苏哥哥一样、有学识的人。可是璃儿太笨了，一个晚上，璃儿才学会写自己的名字。”
“这是璃儿第一次学会写字，也是最后一次学会写字。”
小女孩伸出手指，即便精神萎靡，也想尽可能的表现出那种兴奋。她在苏林胸膛不停比划，随即抬起头来、孱弱轻笑：
“苏哥哥，这么写没错吧？璃儿，真的学会写字了。”
她的半张脸，正在化作白色烟尘，扬起来的幸福嘴角，也在不停消散。
“苏哥哥不要哭，这一生……璃儿能遇见你们，已经心满意足了。我永远、永远都不会忘记，这段最好的时光。”
“只是可惜，我再也没法给青儿姐姐，送上漂亮的花朵了。”
“我还记得，苏哥哥曾说……人死后，会进入天堂。在那里，我可以放风筝，也可以放声唱歌，更可以在家门口种一棵黄金树。”
“每过十年、二十年，我的黄金树会长得比天还高，比海还宽……”
“未来某一天，苏哥哥也来到了天堂，一定可以看见璃儿种下的黄金树。璃儿也会在树下，一直等待苏哥哥的到来。”
“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
小女孩的声音随风远去。最后半张天真、半张单纯的脸蛋，彻底消散怀中。苏林手指抓了抓，怀中的一切，彻底淹没长空。什么，都没有了。
他站在原地，面前是一扇门，门边歪歪扭扭写着【柳家】二字。
蹲下，少年摸索着地面黄花，将它种在了柳家门口。
“璃儿……”
他脚下第一次有些无力。
捂着胸口，险些喘不过气。
在门口徘徊许久。
再决定要不要进去。
很快，来到门前敲了会儿木门，一股灰尘扑面而来。里面没有任何的声音，等了半天也没有人来开门。
第二次敲门。
依旧如此。
等到第三次敲门时——
身后一个老太太，叫住了苏林。
“小伙子，别敲了，屋子里没人。”
“没人？柳家不是住在这里么？”苏林低声问。
“唉，柳家柳家……哪还有柳家？”
老太太长长叹了口气，告诉苏林：“自从柳家女儿逃婚后，整个柳家就完了。”
“一开始是有人闹事，后来事情越闹越大。前段时间……大清早的整个柳家全是血迹，我们都没敢进去看！据执法者说，全家上下没留一个活口，至于是谁做的，我就不知道了，咱也不敢说呐。”
“但大家心底的那面镜子，照的可是明亮，这世道啊……”
“唉，柳家真惨啊。”
苏林：……
“真是狗屎一样的世界。”
少年低声骂。
手里握住的钱袋子，也揣回兜里。
其实。
这两天，他的记忆也恢复了。
教会地底，还有李家的事，全都回来了。
回想起刚才村口的那些人，还有地底一幕幕的场景，甚至是……刚才怀中温暖。
原来一切的一切……呵呵。
李家……
李家。
李家！
怪不得，教会能发展成这样。
原来背后是李家。
苏林拄着拐杖，嘴里默默念叨，离开村庄，行走在人流密集的冰凉街道。
可不知为什么，整条街道的人，远远看着他都躲得老远——少年身边始终环绕着一股气场，令旁人不敢靠近！
阳光落在身上，是如此的寒冷。
回到家中，青儿还有些纳闷，却被苏林拉扯着，来到了苏青洛的住处。他拜托少女照顾青儿，自己则有些事情要处理。
事情？
一想到上次，苏青洛便眯了眯眼。
她发现，苏林面容冰凉，身周还环绕着一股……看不到的危险气息。即便她，面对苏林都有些不安。
再看看旁侧，只有青儿一人。
不免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变：
“苏先生，你是打算……”
“前往玲珑棋局。”
“帮人，收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