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起床？都快中午了，今天下午记得来医院，听说有报酬哦。”
我把头埋进被窝里，真的不想起床，完全搞不明白为什么人类要发明起床这种东西，被窝才是我永远的家。
乔薇不愧是当妈的人，絮絮叨叨的样子和我记忆里的妈妈一模一样，说实话我一直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今天下午是预约的那个医院肾衰竭的女孩，我并不觉得麻烦，但是总觉得这种事情有点难受。
我见过无数种结局，有皆大欢喜，也有惨剧落幕，观察是我的爱好，我也愿意把看到的事情分享给当事人。
但是如果是被明确要求干这种事情，循规蹈矩被拿捏的感觉让我很不舒服。
曾经被父母控制的回忆涌上心头，幻想自由的女孩终于在t大学有了属于自己的空间。
我现在满脑子都是：【赶快干完结束。】
乔薇老师已经把早饭从食堂带回来放在桌子上，我一个人静静坐在这里，平常没什么味道的三明治早午饭。
……
“到医院了吗？”
今天乔薇要和我一起去拜访女孩。
“到了到了，你在哪里？”
“哦哦，我看到你了，后转。”
转过头看去，乔薇老师穿着一身灰白色的皮夹克，看起来比平常更有亲近感。
“哇偶，今天的搭配很特别哎。”
乔薇撩起头发，低头打量了一下，不自信的说道。
“当然，总归还是得收敛一点。”
我嘻嘻地笑了一下，指了指医院门口。
“走吧，赶快结束今天的收敛吧。”
我刚想迈步进医院，乔薇一把揪住我的衣领。
“在这之前，我们去买点东西，总不能空着手去吧。”
“也是，希望我们的到来没有打扰到女孩。”
我和乔薇提着酸奶和水果篮子来到医院里。
男人已经在外面等待着我们，面色凝重的表情在看到我们的一瞬间变得轻松了不少。
“在这在这。”
“好久不见，令女身体还好？”
“还麻烦你们跑一趟，还买东西干嘛呀，都是我求你们的，应该我来买的。”
男人和乔薇握手之后，把视线落在我的身上，微笑着说：“今天就拜托你了。”
我低头回应。
“医生正在给小玲做检查，我们在外面稍微等一会儿吧。”
闲聊了许久，我得知，女孩小玲没有多大只有15岁，却已经被肾衰竭困扰很久了，之前病症早期的时候，一切都还好。
但是治疗一直都不太顺利，病情加重后，不得已才来到t大学治疗，虽然这里医疗设施很完备，但是费用一直很高，家里卖掉房产才能勉强维持。
前段时间听医生说，现在已经基本是晚期，只能依靠肾透析苟延残喘，换肾是最好的治疗方案，但是器官这东西，不是说有就有，有钱甚至都找不到。
这样下去，小玲只会越来越痛苦，生命也是活一天少一天。
听到这里，我的心里产生了共鸣，我和这孩子一样，在看到未来的一瞬间，生命也进入了倒计时，我和她也算是同类人吧。
过了许久，治疗似乎结束了，并没有很久，就差不多吃了两个苹果的时间。
男人说，不想让小玲知道未来，无论结局好与坏，男人都想自己面对。
开门的一瞬间，我看到一个面色苍白的女孩靠躺在床头，眼角的泪光还清楚的能看到，想必是很不舒服的治疗吧。
“你好小玲，我是乔薇老师，和你的父亲是同事。”
女孩微微张开嘴角，眼皮似乎都不受控制，小声地回应着。
“你……你好乔薇老师。”
“今天就是来慰问一下你，给你买了点东西。”
“谢谢。”
女孩低下头的一瞬间和我对视了一眼，她那灰棕色的眼仁深邃得可怕，仿佛要把我的一切吞噬。
痛苦的眼神里，我看到了这样一个结局。
五六年之后，女孩的生命定格在这个笼罩着昏暗光线的房间，窗外的萧条似乎也像现在一样，是个冬天。
女孩的手掌轻轻抚摸着小腹，在疼痛和窒息的状态下，结束了简单的一生。
我再也忍不住了，忍住眼泪的同时，一把推开了门冲了出去。
我以为见过无数结束的我，面对她也能淡定自若，心里没有任何波澜。
但是，我失败了，彻彻底底地失败了，有一瞬间我想挖出自己的眼球。
心痛得可怕，我捂着自己的胸口，迟迟无法平静呼吸，鼻腔的冰凉感这辈子都无法忘记。
上一次哭泣是什么时候呢？
……
【或许世上最痛苦的死亡，只是安静地离去】
……
男人看到宋文露冲出房间，面色逐渐变得痛苦，捂住嘴巴不敢说一句话。
“对不起小玲，我为宋文露的不礼貌道歉，我们就先离开了。”
乔薇无法忘记男人的眼神，愤恨嘈杂着悲伤。
窗外的乌鸦站在电线杆上，用黑洞洞的眼睛注视着宋文露的匆忙离去，一切尽收眼底。
乔薇拿出电话，打给夏墨染。
“小夏，今晚有空吗？”
“有的，最近都没什么事。”
“今晚来我办公室一趟吧，有话和你讲。”
“行。”
……
……
……
“徐喆，离过年还有多久？”
徐喆拿出手机，看了看日历。
“似乎还有一个月，还早。”
吴镜和徐喆刚吃完饭，吴镜说想帮徐喆洗碗，毕竟做饭的总是徐喆，虽然吴镜也会做，但是味道总是不尽人意。
“你说，过年我们俩怎么过？”
“吴镜你不打算回家吗？过年总归是个团聚的节日。”
吴镜没有停下洗碗的手，似乎在内心里掂量了许久。
“我不想回去……”
曾经的家只是一个用来睡觉的地方，或许可以说是白天用来避光的地方。
浑浑噩噩的日子已经结束，吴镜明白待在家里的每一分钟都是煎熬。
徐喆似乎看出了吴镜的心情复杂，安慰着说道。
“没事，过年就在学校过吧，大家都在呢，等过几天我们回去了，我们再去钟楼吹风，怎么样？”
徐喆从身后抱着吴镜的腰，把脸趴在吴镜的肩膀。
“好……”
这个新年，并没有迟到，却好像要迟到了。
……
【距离新年还有29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