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距离井口稍远些,隐隐约约,听不真切。好像是一个女人幽幽的痛苦低吟。很显然,这并不是她的幻觉,因为此刻井口周围的两人也微微一怔,随即两人低头朝井里看了过去。不过看样子他们两人什么都没看到,对视了一眼,两脸茫然。这时候,大胡子张导喊了“cut”。“你们几个比僵尸还像僵尸啊!脸上能不能有点表情?你们现在应该很害怕,害怕懂吗?”
被训了的群演们一个个不出声。其实大家心里已经很害怕了,但似乎还是达不到导演的满意。这个僵尸追人的镜头拍了六七次,终于算是过了。后来这几次再靠近井口的时候,就没有听到井里有任何声响了。“好了,今晚的夜场就到这儿,大家收工!”
这时候,主播们一个个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剧务老蔡招呼着十三位群众演员往村子里走。小山村地僻人稀,不过好歹村子里有路灯。尽管有几盏灯泡已经碎掉了,但看清周围的事物和脚下的路还是不成问题。从村西头进村,一棵十分高大的桑树映入眼帘。树旁不远处,孤零零地立着一间小木屋,屋里亮着如豆的灯光。安燃扫了一眼,忽然发现那木屋窗帘后头出现了一张脸。但是一闪即逝,再看时什么都没有了。安燃开口:“蔡老师,那边那间屋子里,住的是这里的村民吗?”
剧务老蔡往那边看了看,点点头:“是啊,据说是这里老族长的屋子。”
老蔡边走边说:“咱们这次来这里拍外景,条件艰苦了些,大家都忍一忍吧。”
当他把众人带到住宿的地方之后,大家才明白,他说的艰苦,是真的艰苦。群演们的驻地,竟然是一个废弃的谷仓。“没办法,村子太小,条件有限。唯一几户能借住的农户,腾出来的屋子,都给主创他们住了。”
“大家将就一下哈,回去之后,你们每人包一个大红包!”
安燃明白了,群演就是群演,待遇什么的就别多想了。看了看这间谷仓,空地上已经铺好了简易的行军床和褥子。这个空间此时也是夏季,谷仓里倒是很风凉。除了蚊虫多些,所有主播都住一起,倒也令人安心。孙大伟说道:“谢谢蔡老师!费心了!”
老蔡摆摆手:“那大家就赶紧休息吧!明天又得早起!”
老蔡出去之后,孙大伟把谷仓的门关好。“现在没外人了,咱们做一下自我介绍好吧!我先说,我叫孙大伟。”
接下来,大家一一做了介绍。刀疤脸叫韩闯,他一个字也不多说,报了个名字,然后斜靠在床上,摆弄手里的短刀。仙风道骨的道爷,道号清风。他一副沉稳淡定的样子,闭目养神。孙大伟又嘱咐新人道:“夜里如果听到什么动静,千万不要贸然出去。”
几个新手都点了点头。那对眉清目秀的年轻男人,肤色偏暗一些的,叫蒋睿,特别白皙的那个叫李子峰。两人选择了挨着的两张床躺下了。临睡前,蒋睿还凑近了李子峰耳边说了句什么。一直惴惴不安的李子峰这才稍稍安稳了些。所有人都和衣而卧。尤飞飞一脸阴云密布,嫌弃地把被褥掸了好几遍才不情不愿地爬上去:“什么嘛!就睡这种地方,我也真是醉了!”
旁边烫着羊毛卷短发的女人说道:“凑合一下吧!”
谷仓里没有灯,全凭着从窗口透进来的月光才能看清事物。安燃旁边挨着胖妹。这样炎热的天气,加上体重的原因,胖妹浑身早就被汗湿透了。但即使是这样,她还是用薄被把自己裹了起来。如同恐怖片里的被子大法一般,似乎只有用这种方法才能消减她心里的恐惧。胖妹脸朝着安燃,小声问道:“哎,你们老手,也害怕吗?”
安燃:“不管新手老手,在这个诡异的世界里,都会害怕。”
胖妹点点头。安燃想起了什么:“对了,刚才你们在井里有没有看到什么?”
胖妹摇摇头:“什么都没有,就是一口枯井。”
安燃抿了抿嘴唇:“好,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两人不再说话,月色也越来越朦胧,谷仓里的光线越来越黯淡,大家都沉沉地睡去了。不知睡了多久,安燃听到旁边传来响动,一下子睁开了眼睛。是旁边的胖妹。此刻她坐了起来,双腿垂在床边,后背对着安燃。“你怎么了?”
安燃低声问了一句。然而对方毫无反应。“你没事吧?”
她起身,伸手拍了一下胖妹的肩膀。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安燃知道事情不对。就在这时候,胖妹下了床,站在地上,光着腿,连鞋也没穿就朝门口走去。安燃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脚上。只见胖妹只有脚尖着地,脚掌和脚后跟夸张地抬起老高,就像是芭蕾舞演员似的。仅用十个脚趾,支撑着这么肥硕的身子,朝谷仓大门走去。安燃赶紧下了床,跑过去想拦住她。然而当她看到她的脸时,心里顿时一紧。她两只眼睛往上翻着,嘴角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她挥起粗壮的胳膊伸手用力一推,便把安燃推了个趔趄,差一点没站稳摔在地上。安燃自认武力值不差,但是这一推,令她竟然没有还手之力。就算胖妹本身力气大,也不至于能够把她一击推倒,安燃感觉她身上似乎沾了些邪门的劲头。胖妹踮着脚尖快步走了出去。安燃这时候才发现,十三张床上,还有一个人已经不见了。是跟胖妹一起扮演路人在井边和“僵尸”周旋的眼镜男。安燃忽然想起了那口井,以及井里传来的那阵奇怪的声响。她又朝窗口看了看,胖妹的身影早就消失在了茫茫夜色里。至于她去了哪里,安燃不知道。不过她知道,她一定是凶多吉少……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安燃就已经起床了。孙大伟也起得很早。当他看到空着的两张床的时候,立刻皱起了眉头。“他们两个呢?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