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我们是打算接着把高雨燕送到昆明去的,可是高雨燕不同意,她的那个老师也不同意。”
白展在接着讲述。
白展他们也只是把高雨燕送到了长沙才知道,原来长沙临时大学已经改名为西南联合大学,这回那三校师生却是要奔昆明去的。 “那你们怎么不送她去昆明?打鬼子也不差你们仨人。”商震问道。
“我们也是这么说的,可是人家却也拿这个说事。 人家说他们恨不能上战场,那怎么能为了送他们再耽误咱们打鬼子。 人家还说搞科学技术搞学问那是他们的事,再说这回高雨燕去昆明是跟着好多人一起走的,也没有啥不安全的。 我们一想也是,就赶回来了。”白展解释道。
“他们也走着去?昆明在长沙的哪头?”王老帽问。
“是,他们也走着去,一人一套军装一条小薄被,昆明在长沙的西南方,估计也得走上千里吧。”白展接着回答。
“不容易啊,一帮老学究,一帮近视眼,一帮小子,一帮丫头。”王老帽感叹。
王老帽始终觉得打仗吃苦那都是象他这样当兵的事,就那帮人却还得走上千里,这真是让他感慨不已。 只是这时忽然有人说道:“这年头哪有容易的?” 要说这句话也没有什么不对,可是奈何说这话的人不对,那却是虎柱子! “哄”的一声,老兵们便全都笑了出来。 不说虎柱子就是一个傻吃苶睡的二货,可是他却何时说出来过这么有哲理的话?并且还是反驳王老帽的有感而发,一时之间他这句话把从来都处于上位的王老帽给说的愣眉愣眼的竟然无言以对了。 幸好,这时有人及时说话了,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缓解了王老帽的尴尬。 “连长,我一直有个事挺奇怪的,想问一下。”说话的那是钟鸣,属于商震手下老兵沉默的大多数。
眼见着商震点了下头,钟鸣接着说道:“那你们说,象高雨燕还有高雨燕老师那样的,有科学技术,能造武器,这是有用的。 可是你们说那些不会技术的只会讲之乎者也的人又有什么用?他们也不会干活,可能连刚长出来的小麦和韭菜都分不清楚。”“当然有用了,他们可以帮咱们不识字的写家信哪!”
这回是马二虎子说话了。
“废话,这个用你说?他们会的可不光是写字,可会更多的那些东西又打不了鬼子好象也没啥用。”钟鸣接着说自己的疑惑。
马二虎子不吭声了,这个他解释不了。 可是这个问题却同样把商震给问住子,或者说商震原来还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不过商震那可是一个心思敏捷之人,他们在听白展讲南行的事是坐在院子里的,现在可不光是他们这伙兵了,警卫连的士兵也过来听了。 这要是自己当众说自己还没想明白呢,是不是有点丢份儿?士兵们不得说自己这个连长的水平不行嘛! 所以商震便说道:“这个问题还用我回答吗?就这个得问咱们的秀才了,咱们连不是有好几个大秀才呢嘛!”他成功的转移目标,把自己从中间摘了出去。 商震这么一说,他们这伙老兵便都看向了楚天和陈瀚文,却也有看向顾兵的。 这就体现出他们这个小团体里不同人对有文化水平人的不同认同了。 “你们别看我,这么深奥的问题还是请瀚文兄回答吧。”
顾兵眼见有人看自己却是一笑就冲陈瀚文双手一拱做了一个作揖的动作。
“哎呀,可是不敢可是不敢!”陈瀚文受宠若惊,他们本是都盘腿坐在地上的,陈瀚文连忙往起站。
可就在他将要站起之际,他后面的秦川却是伸手偷偷扽了下他后面的衣摆。 陈瀚文哪想到后面有人坏他,所有人都知道这盘腿从地上站起那身体平衡本来就不大好把握,就秦川那么轻轻一扽陈瀚文的身体平衡就失去了。 他往后一个趔趄差点一屁股就又坐了回去,倒是他后面的候看山及时伸手推了他一下让他站直了。 秦川的动作很小,大家坐的又近,别人也没有发现,他依旧面无表情。 至于侯看山的表情有没有变化也无所谓了,他那张被毁了容的脸也就总和他在一起的老兵们才能看懂他的喜怒哀乐,正如王清凤埋汰侯看山那样,你可别笑,你那一笑比哭还吓人呢! 此时的陈瀚文心思都在解释钟鸣的这个问题上呢,哪还顾得了身后,他站直了后却是也双手作揖,不过却是冲着楚天的:“还是楚兄来吧!”陈瀚文这一出就带着股迂腐的气息,而楚天眼见着陈瀚文行此大礼,就也忙站了起来回了一揖。 而这时原警卫连的那些士兵便有些茫然,他们还真不知道商震这伙老兵中竟然也有文绉绉的人物,可是商震这伙老兵的眼神里却又多出了一种不屑,哼!文人! “行了,快说吧,挺简单的事儿咋弄的这么磨叽呢!”
王老帽不乐意了。
楚天一听王老帽说话了忙站直了说道:“你们可别觉得讲之乎者也就没有用,虽然这并不能杀死一个日本鬼子。 可是你们想过没有,如果没有属于咱们中国人自己的之乎者也,那要是都象满洲国那样式的,孩子从小不学咱中国字不说中国话,全都说日本话写日本字,也跪着吃饭,那等他们长大后呢?”楚天这么一说在场所有人心中都是一凛,日本鬼子的这招可是太毒了! 满洲国是啥?那不就是东三省吗?是他们的东北老家,日军在占了东三省后把大清国的末代皇帝弄了过去,借尸还魂,就成立了所谓的满洲国。 商震他们现在一直在关内与日军作战,对东北的抗日形势也不了解,他们也只是知道那里原来有抗日义勇军,至于说东北抗联他们根本就没有听说过! 那么那里不就成了日本人的地盘吗?日本人在满洲国对中国人进行从小的奴化教育,小孩子又懂什么?那等长大了之后,他们还会认为自己是中国人吗? 这不由得不让在场的每一个东北军官兵担忧起来。 “据说日本鬼子中有的就有台湾人,台湾不也是在中国的吗?可是他们被日本人统治久了,就觉得自己是日本人,那打咱们国军比日本人还狠呢!”
楚天接着讲,他已经有些激动了,“日本鬼子侵略咱中国和咱们打仗那叫硬刀子,可是他们对咱们中国人进行奴化教育那就是软刀子。
防硬刀子那就靠咱们军人打仗,那防软刀子就得靠这些之乎者也。 那大清国的时候,老鞑子入了关,就让咱汉人留辫子,汉人不留辫子就砍脑袋,可是咱们很多汉人就是被砍了脑袋也不肯留辫子,尤其是那些老夫子。 辫子留久了,是不是会认为自己也是鞑子?这就象膝盖跪久了,时间长了可就直不起来了! 到了这时候,你们还能说那些之乎者也没用吗? 讲之乎者也,那叫民族认同,认同自己是一个中国人,可是如果连这些之乎者也都不学了,就算是他有本事造飞机大炮,可是他不认为自己是中国人,不给咱中国人干活又有什么用?”楚天的书生意气上来了,滔滔不绝,至少商震他们这伙老兵难得有一回象现在这样听的这么认真。 而最终当楚天结束了自己这番演讲的时候,商震就站了起来说道:“大家都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
士兵们大声回答。
商震正考虑自己是不是该再说点什么鼓舞下士气的时候,王清凤的声音忽然在院外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商震!王老帽!快派人给我,咱们有粮了,去拉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