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军的炮击又开始了,淮河上又出现了木船、橡皮艇,日军新的一轮进攻在某一天的某个时辰继续。 同样得到了炮弹补给的东北军便也开始用迫击炮向河面上的日军开炮。 东北军的火力自然无法阻止日军的强渡,于是等到有日军船只冲岸那日军跳下船时,敌我双方便又开始了对那滩头阵地的争夺。 黑烟弥漫,喊杀连天,同伴在枪声与爆炸声中趴倒就再也不能爬起,对于这场战斗的参与者来讲,这战斗的场面无疑是宏大而血腥的。 可是如果从更广阔的空间来看,就这场淮河阻击战也只不过是目前中日战场的一个场景罢了。 日军这回是采取南北对进的战术以试图打通津浦线,将华北与华中战场连成一片。 占蚌埠攻过淮河防线这是日军在南面的动作,而北面的日军却已经连克莒县、济南、LY直指徐州了,日军在北面的进展却是比南方快多了,而上述这些同样也只是这场战争中的部份场景。 而此时就在距离这场战争的战略要地徐州的千里之外,却又发生着这样一幕。 一个单独的小院,一个单独的小二楼里,有一名穿着中山装的人正很客气的跟着一个穿着将级军装的人说道:“审判长请您过去谈话。”
那人用厌恶的眼神看了一眼那穿中山装的人后才说道:“前头带路。”
他当然有理由厌恶传话者,在历史的某个特定阶段,穿中山装的人哪怕那上衣口袋上就算别了一管派克钢笔,可那也是假装斯文,因为他们有一个让人厌恶而又恐惧的名字——军统。 那人便跟着那名军统特务出了门,他是住在二楼的,想下楼那是得走户外的螺旋形爬梯的。 可是就在那人沉思着走出房门在那楼梯上只下了一半时却才发现,自己所被软禁的这个小院里却已经站满了持枪荷弹的士兵。 那士兵一个个神情冷漠,看着他的眼神丝毫没有对他这样一个一省大员的敬畏。 到了这时那人忽然就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他便说道:“你先下去,我这双鞋有点挤脚,回去换双鞋。”
说完他也不管那个军统特务同意不同意便转身往回走去。 可是也就在他转身的刹那,枪响了。 和步枪枪声的尖锐与盒子炮枪声的急促相比,这枪声听起来并不是很起眼,就象民间孩童玩的小砸炮,因为那枪用的本来就是小巧而又精致的撸子。 可是再小的枪那也是枪,而且还是“啪”“啪”“啪”“啪”“啪”的连响了五枪。 于是这个穿着高级军官将校服的人便大头冲下仰面倒在了这个小二楼的螺旋爬梯上,他的血流到了楼梯的阶面上后便向下流去,便宛如一条血色的小溪。 只是他却依旧未能立即死去,他已无力挣扎可偏又心有不甘,他的眼神弥留着看着那黯淡的天空,他的耳边便响起了在那所谓的法庭之上人家所宣读的他的罪条:“一、违抗命令、擅自撤退。 二、按兵不动,拥兵自保。 三、勾结日寇,阴谋独立。 四、收缴民枪。 五、纵兵殃民。 六、派销鸦片。 七、破坏司法独立。 八、擅征和截留国家税款,破坏税制。 九、侵吞国防经费。 十、扰乱金融。”
不说每条都是死罪,可却都是重罪,只是弥留之际的他却在感叹,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在他的看法里,什么十大罪条,那不就是谁嘴大谁嘴小的问题吗? 那不就是自己没有守山东直接就把济南弃了吗?那凭啥你老蒋的主力部队在后面躲着,我的人就得在前面死扛? 那不就是你老蒋朝我要那两个山炮营我没给吗?那山炮营是老子好不容易从你们这些铁公鸡的毛里拔出来的,凭啥再给你们? 那不就是开国防会议上你问我凭啥我把济南丢了,廿,济南丢了是老子的责任,那南京这个中华民国的首都丢了又是谁的责任? 那不就是—— 人有畏惧死亡的,也有不畏惧死亡的,那抗日烈士弥留之际,心里尚有有心杀贼无力回天的遗憾,而此时这个人内心里那也是不怕死的,他心里便有着那么一股怨气。 可是气者终究要依附于实体,就象中医讲气血,血为气之母,血都流光了哪还有什么气? 终于,这个人一口气没有捯饬上来,谁又知道他那股怨念到底会飘散到哪里去呢? 上位者都是有气质的,有人身材高大魁梧看上去就感觉英岸挺拔,有人虽然身材矮小可是偏偏却给人感觉能气吞百万兵! 可是随着人的死去,那所有的气质便也都会消散于无形,那就是一个生物体意义上的死人,谁又会管他生前到底是会经历过什么呢,是大善还是大恶,是曾经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还是视杀人如草芥的一世枭雄。 于是,这个人因为死去而变得卑微,泯然于众人,泯然于死人,最终也会泯然于白骨泯然于虚空。 世界潮流,浩浩荡荡,从不会因为某个人而停留,大人物死了,可无数的小人物们却还活着。 而就在那个大人物怨念飞升之际,就在淮河北岸的小蚌埠镇子里,有一群士兵正躲藏在废墟之中,这伙人正是商震他们。 “都身子骨压低点儿,别让人家看见!”
商震低声命令道。 “为啥呀?小鬼子又没攻过来。”
马二虎子边压低身形边不解的问。 “前面人家正打着呢,咱们就躲在旁边也不伸手帮忙你们觉得合适吗?”
商震回答。 “有啥不合适的?好枪都给他们用了。”
这时虎柱子便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嘟哝了一句。 “给你好枪你上前面顶着去吧,我这儿正好有盒子炮!”
这时马天放就接了一句。 马天放的左臂袖子还在可是却已经垂下来了,里面已是空空如野。 既然只剩下了一支胳膊那就也只能用短枪了,所以他的盒子炮就没有“借”出去,这也是商震这伙人所剩下的唯一支短枪。 “你当我不敢上咋滴?”
虎柱子闻听马天放这么说那眼睛就又立起来了。 “对不起,我错了,我忘了你是那个虎逼玩扔了!”
马天放没好气的说道。 是啊,要说商震这伙人里如果说打冲锋成为烈士,那最有可能的也只能是虎柱子了。 想当初虎柱入伙那就是私自随商震他们冲锋冲出来的,可也正因为如此他反而留下了一条命来,这人哪,谁知道谁啥命呢! “都闭嘴吧,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商震气道。 于是,所有人便都不再说话,便都接着在废墟里观察着前方的战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