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那日，千家万户的团圆节。海家小规模的举行了一场私宴。海玉瑶和杨夫人自然参加了。如今她们也算是长期定居在海家了。文苑特地给她们收拾了院落，让她们住的也很开心。私宴，就是一家人自己的聚会，也没有其他人的参与，很是宽松舒适。海老太爷显然对如今朝中的局势十分满意，所以多准备了一些桂花酒。林清雪和海长琉是小辈，自然也要陪着喝上几杯。她原本也不是太擅长吃酒，几杯酒水下去，就感觉有些头晕。海玉瑶如今也算是慢慢成长起来了。以前身上那股子小姐的刁蛮劲儿也逐渐退了去。她瞧着林清雪撑着脑袋，靠在桌上小憩，忍不住轻轻笑了一声。“大哥，你瞧着嫂子，这不是醉了吧？”
海长琉原本在和海文昭说话，听了海玉瑶的话这才转过头看了一眼林清雪。只见她肤白若粉，中间透出些许红晕，看着着实是让人心疼的紧。伸手就扶了林清雪的胳膊。“媳妇儿，是喝多了吗？”
林清雪有些尴尬的摆摆手。“对不住，父亲，祖父，今日清雪有些不胜酒力，还是要出去透透风才好。你们就继续，我这就出去吹吹风就是。”
海老太爷点点头，也没有为难。“好，出去吹吹风吧。今日瞧着你是少了点儿。下次多练练。女人家喝酒不好，但是一点儿也不会，多少也少了点儿乐趣。”
文苑也掩着嘴笑。“一直觉得清雪是个什么都能的女人，如今也算是看到了她的短板。这才喝了几杯，就不行了。长琉，你不用出去。我让玉瑶陪着去走走。”
说着，眼睛看向海玉瑶。“玉瑶，陪着你嫂子出去透透气。你肚里还有个，也不要多碰这些酒菜。一会儿娘让人给你另外做点儿清淡的送去。”
海玉瑶点点头，站起身扶着林清雪的胳膊，两人一起走了出去。一走出餐厅，就听到空气中传来四面八方的鞭炮声，璃都好生热闹。走廊上到处挂着的都是红灯笼，贴着喜庆的楹联。冷风一吹，林清雪到底是舒服了不少。她们走了一会儿，都没有多说话。一直走到了花园里头，林清雪停了下来，坐在了美人靠边上休息。海玉瑶也顺势坐下。“嫂子，我如今瞧你，怎么比当年你刚来璃都的时候更好看了呢？”
林清雪摸摸自己化了淡妆的脸，轻轻笑了笑。“只怕是心境不同了。就像是你去看山水，心情好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美丽的山水，心情不好，就瞧着左不过是穷山恶水。”
海玉瑶把玩着手中的小暖炉。“是呀，你说的对。嫂子，很多时候我都觉得你真是聪明的很。我当时是十分嫉妒你的。这点我知道。”
林清雪轻笑一声。海玉瑶这点很可爱。她能面对自己很多的缺点，也不会一味地去遮掩。和文苑很像。“哦？你嫉妒我？你哪里需要嫉妒我。长得这么好看，家事又好。又有着疼爱自己的父亲母亲。哪一点都比我强呢。”
海玉瑶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我嫉妒你，是因为皇后姑母对你另眼相看，太子表哥也对你……”林清雪的酒劲忽然醒了，一个机灵。猛地抬头看向海玉瑶，让海玉瑶剩下的半句话都憋在了肚子里。“行了，玉瑶。饭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是你嫂子！”
海玉瑶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赶忙捂着自己的嘴，有些歉意的看着林清雪。“嫂子，我不是有意的。就是随口说说。”
林清雪安抚的拍拍海玉瑶的手背。“我知道你是随口说说。但是古语有云，众口铄金。今日是你我姑嫂在这里，若是有心人在边上，将这些话传扬出去，以后只怕是整个璃都都不会有我林清雪的栖身之地。”
海玉瑶心头也有些惭愧。毕竟她对于林清雪，现在可以说是一点儿恶意都不曾有了。如果真的因为自己的几句话让林清雪在整个璃都没有地方安生，那么她只会更加痛恨自己。“嫂子，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林清雪颔首。“我知道，我都明白。你这人就是这样，说话没有恶意。但是嫂子也告诉你一个道理，就是说话之前，还是要停顿一下，想想自己说出来的每一句话会造成什么后果，知道吗？”
海玉瑶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还是点了点头。“嫂子，我明白了。”
林清雪轻笑一声。“倒不是说和你讲什么大道理。你是大户人家小姐出身。从小有那么多的教导嬷嬷跟着教导。只是这些规矩礼仪你可能了解的很清楚，但是心思还是纯真。就像是母亲那样。以后你就是杨家的当家主母了。”
“你应当也知道杨家如今在璃都尴尬的局面。天子忌惮，权臣虎视眈眈。就看着他们能有个什么把柄落在手中，让旁人掌握住。你以后是杨家在璃都的定海神针，若是你不能控制好自己的言行，给远在边关的侯爷和小侯爷造成了什么损失，你说是不是太过难受了？”
海玉瑶抬着眼睛，看向林清雪。眼底都是诧异和懵懂。“我，我从没想到过这么多。如今都是婆母当家。”
林清雪点点头。“我自然是知道如今都是你婆母当家的。但是她总是有老了的一天。到时候所有的事情还是得你来。杨家不会娶妾，所以你肯定是杨益之永远的伴侣。既然这样，你就更应该早些将自己放在合适的位置上，而不是龟缩在后。”
“这次过年家中走水的事情，你应该能明白一二。杨家这么多年一直沉寂，就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事情。可是偏偏就是今年，出了一个太子妃，还和海家联姻了。就出了这种事情。若不是当时母亲误打误撞将你婆母接回来过年，只怕这个年，不仅仅是璃都里头要出了问题，边关那边也要出大乱子。”
“你要知道，你如今代表的不仅仅是你自己，更是代表的边关，代表了那么多将士的性命。你的安危，你们杨家宅邸的安危，都是直接影响着边关侯爷心境的事情。打仗中间，若是乱了心境，很容易就送了性命。”
海玉瑶眼神逐渐坚定下来。从来没有人和她说过这些，很多人都是将她当成了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女，唯独林清雪会不厌其烦的将这些事情都破开来给她听。“玉瑶，嫂子也不是给你什么压力。你要知道，你不仅仅是海家的女儿，如今更加是杨家的儿媳。你肩头的担子，也很重的。杨夫人为什么这么多年一直不和外头有什么交集，就是唯恐多说了一句话。你婆母是个很厉害的女人，也是个很知道宠辱不惊的女人，没事可以和她多说说话。我觉得她十分聪明。”
海玉瑶心服口服的点头。“好，嫂子，你说的我都听明白了，以后定然会好生对待我婆母。”
林清雪笑笑。看到海玉瑶终于开窍了，心里也挺开心。“好，你能想明白就好了。我就是随口说说，你聪明的很，我也没有什么需要多说的。”
海玉瑶却有些落寞的垂下了眼帘。“嫂子，我刚刚说的那些话，其实都是发自内心的。也许旁人看不出，但是我一直很喜欢太子表哥，也一直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我知道，他对你和旁人是不一样的。”
林清雪愣了一下，轻笑了一声。“这些你能感觉到，你觉得我会感觉不到吗？只是很多事情，我不想去想。”
海玉瑶点点头。“我一直嫉妒你，就是因为我觉得你什么都不如我。不管是出身，还是教养。或者是才情，我感觉你都是不如我的。可是璃都里头这些贵公子都对你刮目相看。旁人我都不在意，只是太子表哥对你的看法让我十分的难受。加上皇后姑母也是，我从来不曾知道，我会嫉妒一个人到了那种地步。”
林清雪倒是没什么太多的表示。海玉瑶说的这些，她在很多小说里头都看到过，只是她现在的结局是林清雪愿意看到的，而不是像那些小说中，恶毒女配最终都被各种凌虐。“你是我相公的妹妹，我这人早早地嫁给了你哥哥，你应当知道我不会再有其他的想法。太子怎么想，或者其他人怎么想，都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呢。我只想和你哥哥两个人好好的。你也不用多想那么多，你已经十分优秀了。否则当时璃都那么多的贵女，为什么最后杨益之选择了你，而不是其他人呢？”
海玉瑶听到这里，也有些嘲讽的笑了一声。“若是说杨益之选择了我，倒不如说是杨家选择了海家。杨益之虽然对我一直很好，但是日渐相处，我知道他对我只有责任，并没有真心。天天睡在一个枕头上，我怎么能够想不明白呢？”
林清雪这个时候开始同情海玉瑶了。这个从小捧在手心中长大的女孩子，如今居然得到了这种待遇，一时间让她有些唏嘘。“你这人，总是这么小心翼翼，其实说实话，你倒是不用这么想的。更多时候，爱情不是所谓的地老天荒，能有责任感，好生在一起，也是一种爱情。杨益之愿意一直守着你，又不会娶妾，你就是他的唯一，这不是挺好的吗？”
海玉瑶眼底有些迷茫。她不知道林清雪说的对不对，但是眼下只有这么安慰自己。手掌搭在自己的肚子上，轻轻的抚摸了两下。“你说的倒是真的。嫂子，我如今已经有了他的骨肉，就是这个时候想要说不行都难了，对不对？”
林清雪也将手掌放在海玉瑶的肚子上。“你现在这样，就是孕中多思，我知道你会慢慢想想开的，你就是个聪明的女子。我一直都是知道的。”
海玉瑶最终还是笑了一下，看着北方的方向。“是呀，只要他能够平安的回来，我们一家子团聚，我也没有什么太多的愿望了。只希望明年可以一家子人一起团团圆圆吃碗汤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