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最后，他还是下旨，戚婕妤身子不适，宫中不适合休养，特送去南苑行宫修养。
至于说休养多久，什么时候回来，当然那就遥遥无期了。
所有人都知道，非死，不可离开了。
南苑虽然皇帝经常会去，可这个经常，甚至都不是每一年。
一个嫔妃，被丢在那里，纵然衣食无忧，可只怕这一生，都不得再伺候皇帝了。
可就算是在宫里，戚婕妤其实也没机会了。
消息传到了秋兰轩，戚婕妤就知道了这就是云璃说的我再帮你一次。
她一时间愣住，眠星几个在急切的说着什么，她却都没听见。
过了很久，她们都安静了下来。
“皇后娘娘的人来了。”眠星道。
来的是余海生。
余海生笑呵呵的：“婕妤有礼。”
戚婕妤没理会。
他也没什么反应，就照旧笑呵呵的：“皇后娘娘的口谕，戚婕妤离宫修养，是静养，故而不能带太多人。行宫里，自然有伺候的人。宫里的，就带两个去吧。其余人，留在宫中，皇后娘娘自然会照顾的。”
戚婕妤知道皇后是故意的，可此时此刻她能说什么？
其实人就是这样。
顺风顺水的时候，没人看得出你是不是有本事。
尤其是你被捧起来，高高在上的时候，更是没有几个人能看透你。
戚青鸾就是这样的。
从闺中时候，就被捧着。
戚家长房，嫡长女。
下面的堂妹们，要么是庶出，要么是叔叔家的。
要么索性是跟她祖母隔母的。
何况，那会子她们都还小。
戚家是侯府，又是重臣府邸。走到哪里，都是受人追捧。
那时候她只是想，不要骄傲，要谦虚。
可尽管如此，还是生出自负之心。
这其实本没什么。
那时候的她也不过是个少女，未曾见过世间险恶。
一心，只想做太子妃。
可终究先帝是将谢家的女儿送进了东宫。
戚青鸾的错，就是从这时候铸造的。
其实那会子，戚家要是想叫她嫁给别人，未必没有机会。
可没有。
戚家一心，要她在东宫发光。
于是退而求其次，做了良娣。
其实这个良娣做的，就不太好。
那时候的戚家，家世远比谢家好。
所以她本该另有出路的，可是没有，戚家还是送她去选秀了。
既然选，就必然不能落选。
那么除了给太子做良娣，就是给先帝做嫔妃。
那就是成了得罪大臣了。而那时候的皇子们，一来也没合适的人选，二来就算有，先帝也不能叫她嫁。
不然戚家要是不支持太子，岂不是出事？
所以，她只能是太子的良娣。
她不服。
戚家也不服。
于是，她仗着家世，仗着规矩，处处压着武将家出身的谢氏。
她只觉得是自己运气差一点，是谢氏命好。
进了宫，她是高高在上的贵妃，就算不得宠，也是后宫无人敢得罪的存在。
就算是皇后，面对她也得矮三分。
时间长了，她就以为，真的是自己厉害。
真的是自己的本事。
于是等陛下将皇后家世提起来，渐渐的，皇后不再顾及她。
戚家送了戚云璃这个破局的人进来，她被自己的妹妹折腾的丢了封号……
渐渐的，就到了如今。
她才惊觉，原来动真格的之后，自己是这么不堪一击。
到了这会子，她一边想，离宫是奇耻大辱。
一边又觉得好轻松，离开之后，是不是就不用再小心翼翼了？
皇后就再也不能折磨她了？
于是，他对余海生的话没有什么反应，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倒是她身边的宫女们都是面色难看。
毕竟不管是跟着离宫，还是留在后宫，都是没出路的。
眠星是一门心思要跟着，没什么意见。倒是伴月不想跟着，但是不敢说。
只是也被看出来了。
最后，戚青鸾点了眠星和霜降。
皇后催的急，她明日一早就要走，这会子整个轩子里，都忙着收拾。
只是所有人面色都难看之极，几个小太监凑一起，还小声咒骂。
“真是个没福气的，好好的玉芷宫住不住，如今这轩子也住不住了。”
“谁说不是，分给她真是倒霉。如今还有跟去行宫的，嗨，真是。”
“还不知道这一去怎么样呢。”
“还能怎么样，死外头呗。晦气。”
粗使的奴婢们还好，她们还有机会，贴身伺候的，就不太可能有好前途。
所以大家都是脸色暗淡，可到了这时候，戚婕妤哪里顾得上他们？
玉渠宫里，云璃听着朱顶说完道：“我要是她，就不闹了，好好出去，行宫日子未必难过。平时行宫里她可是唯一的主子。好歹还是个婕妤呢。”
正四品的婕妤，说话还是有点分量的。
是以养病的名义离宫的，不是获罪。
就算行宫里的日子比不得她当贵妃的时候，可她不缺钱，只要想得开，还是能过得好。
可要是她还闹，那最后只得一死。
“奴婢瞧着，戚婕妤没有闹的意思了。实话说，自打她降位，这一年里，她也受的差不多了。皇后娘娘是一天也没松懈过。去年过年，有人瞧着伺候她的眠星姑娘，手全是冻疮和口子。”
贴身大丫头都这样了，可见她多难过。
“是啊，今年夏天，说是一块冰也没给她。”芷芙道。
“平日里饮食还不知道怎么对付。您瞧她的衣裳，全是以前的料子了。”
云璃点头：“那就最好，我也不是非要赶尽杀绝，可要是她实在蹦跶，就算我不理会，总有人下手的。”
恨她的人不会少。
这位做贵妃的时候也不太积德。
入夜的时候，戚婕妤那边来了个小太监，说是戚婕妤想见琼婕妤一面。
云璃嗤笑：“叫她来啊，难不成我扛着肚子一趟一趟去她那？”
小太监特别利索的应了，就跑走了。
可见知道哪头大。
戚婕妤终究还是来了。
她当然第一次来这里，细细打量四周：“陛下对你真好。”
云璃站着看她：“有话直说吧，这些废话不必说了。”
“是废话么？”戚婕妤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