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凡事自有命数,姑娘还需想开些,若是真熬不过,就只能……料理后事了。”樊大夫说罢,转身去收拾药箱。
乔黎:“……”
她走到桌边,照例给了老大夫一点碎银,却不料老大夫只是摆手:“是老夫无能,便不收姑娘银钱了。”
送走老大夫后,乔黎望着床上的男人,陷入了深思。
虽然这凡人大夫的话她半信半疑,但刚才听到“凡事自有命数”“料理后事”等字眼便本能地感觉到难过。
上辈子,她祖母去世时,她也听到了那位女医生说过同样的话,字里行间的悲切,只能感受,不可言传。
这种堵塞在心上的难受,乔黎也是意外的。
她不是没有假想过他死去的可能性,可当她真正听到了这样的断言,心头还是有苦涩丝丝蔓延。
在这个浑然陌生的世界,除了他,她还能信任谁呢?
这两个月也许对这人来说,她只是他随手救起的,看着赏心悦目的花瓶也好,另有他用工具人也罢,可能他对她并没有多少在意。
但她不一样,她到现在为止,唯一唯一可以相信的,就只有他了。
乔黎呆呆地站在床边许久,思绪不受扼制地想起河洛王宫初见时的情形,他为水灵珠碎片而来,却不巧撞见并救下了她。
他当时冷嘲热讽,笑她居然会向他求救,却也还是将走不动路的她抱离了那座荒凉的宫殿。
后来他听说她要去沧澜,又是一阵嗤之以鼻,但也还是亲自送她去了。
再后来,她被莫如风软禁在宅院里,完全受制于人,亦是他突然出现,将她解救……
沧澜浕城那一行,是没有多少时日,可记忆里的每一帧都让人印象深刻。
不论是咏梅宫里朝夕相处的情景,还是寒冰谷中他不耐烦教她修炼的模样,亦或是最后那一夜,她以为他抛下她走了,一个人想尽办法出逃,却又见他突兀地出现西宫门附近。
“……”
往事历历在目,如今回想,只觉悲从中来。
……
苏夜痕因为大夫的动作烦了好大一会,听到大夫对他下的那番结论更是在心中嗤之以鼻。
一直到乔黎将人送走,把房门关上,他才将那股想要杀人的冲动生生抑下。
可这时,屋中却陷入了一种空前安静,安静到窗外树叶被风吹动的沙沙声都清晰可闻。
苏夜痕不由迷惑,她在干什么?动静呢?
等了足足有一刻钟,才感觉到人朝床榻边走来。
她在床边坐了下来,安安静静的,一声不吭。
苏夜痕:“……”
这蠢货,不会真打算把他给埋了吧?
可回答他的不是什么话语,而是女子将脑袋轻轻靠在了他的左肩上。
像是怕碰到他伤口似的,她的动作非常轻柔,一如她身上那股子平和温柔的气息,像人间四月的风,和煦又美好。
她坐在床边,俯身下来,侧着脸轻轻靠在了他的肩头,眼睫垂下,遮掩了眸子里的水雾氤氲。
鼻尖是清淡好闻的独特发香,身上则是女子温软的身体,隔着几层衣料,没多久就能感受到她的体温。
苏夜痕没有想到她会这般,身体顿时本能地紧绷。
她在干什么?
就在他满心困惑的时候,肩头的衣襟有水珠滴落,随之,便听到了细微的低泣声。
那声音不大,哪怕在这么近的距离听起来,也十分微弱,显然是刻意压抑的哭声。
泪水似断了线的珠子,一滴接着一滴,将他的衣衫晕湿了一小块。
而那抑制不住的细微哭声,则愈渐清晰起来。
是真没想到她居然在哭的苏夜痕:“……”
泪水染湿了他的衣襟,细碎的哭声透过耳膜,除此之外,还有清晰可闻的心跳声顺着骨骼血肉传递,已分不清是来自于她,还是来自于他自己。
她为什么要哭,就因为……那庸医说他要死了吗?
会有人,因为害怕他死而恸哭?
苏夜痕蓦然回想起来,虽然她这样一个修为低的废物,看着也一幅弱不禁风,一折准没的娇花模样。
可他却从未见她哭过。
当初河洛面对那五个壮汉,她明明敌不过,却是眼神坚韧,把他们逼得一时间竟不知何从下手。
还有王宫那夜,那么多人追捕她,她以为自己被抛弃,以为他是敌人,却也不曾无助绝望到失声哭泣。
可是,今日却哭了。
这是他第一次听见她哭泣。
这感觉陌生又突兀,哪里都不太对劲。
……
乔黎自认为也不是什么情绪化的人,比起感性,她更会判定自己是理性的人。
孰轻孰重,她拎得清,目的是什么,该怎么做,亦从来都心中有数。
今天之所以会哭,大概也只是牵动往事,触景生情,难以自抑。
所以她很快就不再哭了,只是静静地靠在他的肩头,脑子里盘算着待会还是打听下去神农门最速度的办法,以及怎么去才安全,做最后一次挣扎。
如果他真的死了,那就半路把他找个地方葬了,也算是省了出葬的费用。
乔黎理清楚了所有的思路,等到心绪终于彻底平静,准备起身的时候,一只落在了她的后背。
她蓦然一惊,抬头看向苏夜痕。
他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正用一种匪夷所思地目光睥睨着她,声音暗哑:“我这还没死,你哭丧呢?”
乔黎腾地坐起身,忙抹了下眼睛:“……我没哭。”
“……”
他怎么醒了?难道被她哭醒了?
这也是虐文女主拥有的超能力??
传说中的狗血技能之泪水唤醒术???
这他妈……
乔黎满脑子疑问,最终还是苏夜痕打破了尴尬的气氛:“别哭了,吵死了。”
乔黎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所有的悲伤之意全都烟消云散:“你还是昏迷的好。”
挺好的一人,可惜偏偏长了张嘴。
苏夜痕:“呵。”
乔黎不再看他,空气僵凝许久,才问出声:“你怎么突然醒了?”
苏夜痕继而又闭上了眼睛:“早醒了,就在昨晚,你死命黏我身上的时候。”
乔黎大惊:“你昨晚就醒了??”
而且居然还知道她黏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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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指不定还以为她故意的呢。
“所以,你一直是在装昏迷?”乔黎想着,气不打一处来,连带着声音都变得气愤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