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的凄惨之景渐渐没入黑暗,眼前画面又是一拂,转到了某个空山幽谷。
白衣仙者声音清冷:“本尊破例收你为徒,从今往后,你便和他们一样,是我问道宗的弟子。”
“啊?宗主竟然会收雷系之人为徒?”
“嘘,我云泽区别于各洲各国之外,可不管什么系别,这话你不能乱说……”
“可是宗主乃是金系,就算云泽收他,也不该是我问道宗啊!”
“据我师父说,宗主曾算过一卦,说他乃是千百年来罕见的祸世灾星,也是宗主仁善,见他年纪尚幼,又饱受磨难,不忍动杀念,如若不然,才不会收他这样的不祥之人做弟子……”
嘈杂的声音如潮水般袭涌而来,越来越杂,也越来越多:
“听说他族亲皆亡,你说,是不是都是被他给克死的啊?”
“小灾星,咱们得离他远点!”
“走开,小灾星!”
“雷系之人厉害又如何,还不都是来自荒洲的蛮匪,那里贫穷又落后,可怜得很呢……”
“你没听说吗?如今三洲各地都排斥雷系修士,也就咱们云泽……”
“我爹说,雷系之人乃是天生的罪种,所以如今才会整个洲族都没落消亡……”
“别和他一起!谁知道他会不会起歹心杀了我们。”
“那些灵石是不是他偷的?!”
“那可是宗主之女,他竟干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师尊!!!”
“宗主死了!”
“是他杀了宗主!宗主念他年幼悉心教导,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一个白眼狼!”
“我问道宗与他不共戴天!”
“杀了他!剥去他的皮肉,碾碎他的神魂,以慰宗主在天之灵!”
“……”
“什么是正道,什么是邪道,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得活着,得强大,叫你们永世难安!”
“……”
……
乔黎没睡多久就醒了,当然,不是自然醒,而是被某个人弄醒的。
感受着手臂上的力道,她迷迷糊糊地睁眼,埋怨出声:“你在干什么……”
本以为又是这人的什么恶作剧,但睁眼后定睛一看,她发现苏夜痕闭着眼睛,眉心深拧,额头上隐隐约约有细汗渗出。
乔黎从未见过他有过这样的情况,吓得忙抬起头,从他的怀中挣脱出来,晃着他的手臂道:“你怎么了?!”
可这人依然没什么反应。
乔黎不由疑惑,是做噩梦了吗?
可也不对啊,他这个修为要说不会睡觉,就算闭眼也是静坐调息,怎么可能会因为陷入噩梦而醒不过来呢?
她又重新推了推他的肩膀:“醒醒……”
苏夜痕仍陷在这些零碎的梦魇中,时而能看清一些画面片段,时而只能听到声音。
他眼前的画面掠过一幅又一幅,最后不知怎么的,又由问道宗换到了拜阳国的王宫里。
拜阳位于三洲东南位置,因为地势高,是太阳最亮最明媚的一个国度。
可那一日,夕阳与火烧云席卷着偌大的天空,拜阳王宫里的血,也如河流般溢淌到了王宫的每一个角落……
他那时候杀人还留有问道宗的习惯,比起术法,更偏好用剑。
他拿着把剑,逢人必诛,几乎杀遍了整个王宫,才在一处密室里找到了人,只可惜,等他找到时,她已经死透了,被拜阳国国主活生生凌虐而死,连片完整的皮肤也没留下。
幽暗的地下室内,躺着少女面目全非的尸体,国主那会儿神智已经全失。
那年近中旬的男人疯疯癫癫地哭,又疯疯癫癫地笑:“哈哈哈哈哈哈你满意了吗?!她死了……”
“她死啦!!!”
“痛苦吗?难受吗?!至亲死去的滋味如何?!!”
“我可告诉你,她死的时候可惨了,拜阳国囚室里有一百种酷刑,孤每一样都在她身上用过,你看看,你……可还满意?”
“……”
阴暗冰冷的地下刑室内,他将那男人按在刑台上抽筋剥骨,再徒手拧了他的头颅,将其与尸首一起悬于拜阳国的王城上。
可这些事情对他来说没什么意义,甚至是麻木……
“雷洲之人就是天生的罪种,罪种能有什么好下场?”
“他就是生而有罪的天煞孤星,你看看他害死了多少人……”
“听说他出生后没多久,朝云便亡了国,护着他的仆从皆横尸荒山野岭,就连昔日那样绝代无双的王后,都死在山洞里成了那副凄惨模样,你说说这,啧啧啧……”
“……”
……
乔黎喊了苏夜痕好几声,又抱着他的胳膊摇了好几遍。
见人始终岿然不动,也没有半点转醒的迹象,她索性起身,打算去求助陆隐和魏虎。
可她才刚一起身,苏夜痕便睁开了眼睛。
他依旧眉头深蹙,浑身冷冽,只是那双不知为何而猩红的眼中,充满了浓浓的悲哀,那股悲哀中,还掩藏着极为浓烈的杀意。
截然不同的两种情绪此刻皆汇集于他的眼中,显得格外阴森可怖。
乔黎望着他猩红的双目,一时间有被这浑然陌生的眼神给吓到。
愣了好半天,才试探出声:“苏夜痕?”
苏夜痕亦不知道这样冷冷地盯了她多久,才伸手握上她的手腕,将她又重新拉回了怀中。
他的动作虽温柔,力道却紧,乔黎觉得自己几乎是被摁在他身上的,试探地推了两下根本推不动,最后只好妥协:“你怎么了?是……做噩梦了吗?”
苏夜痕没有说话,垂首下来,将下颚搁在了她的肩头。
感受着颈边的凉薄呼吸,乔黎整个身体一僵:“你……”
苏夜痕并没有多余的动作,但这样亲昵的依偎姿势,稍微动一动都有几分耳鬓厮磨的味道。
他眸色冰凉,却扯唇轻笑,似疑问又似感慨地道了句:“你为什么不怕我。”
被抱得一脸懵逼的乔黎:“……?”
这是什么鬼话?她为什么要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