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夜痕再次低眸看向乔黎时,两人落在了紫云山边缘的岩石上,后边是暗紫的夜空和一轮皎洁的明月,而脚边岩石下,则是浮云缭绕与万丈深渊。
这里夜风急骤,刮得二人的衣摆猎猎作响。
乔黎本以为这人会带她回石洞,眼下望着这浑然陌生的地方,不由疑惑,可她刚想说什么,就听人道:“不如就这样结束吧。”
凉薄的声音,轻飘飘的,不带有一丝一毫的情绪。
乔黎愣住:“……?”
可当她再次抬头看向苏夜痕时,却发现他的神色异常冷漠,漆黑的双眸敛去了那些悲凉,变得深不见底,只余眼尾微红,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病态又陌生。
苏夜痕手摸上她的脸颊,微皱着眉道:“你知道吗?我其实非常厌恶这个世界,真的很想毁了它……”
乔黎眸中满是疑惑和担忧:“你在说什么……”
思来想去觉得她大概麻烦了他,让他担心了,这便又连忙道:“他们想抓我,但我逃走了,我没有被抓到,也没有受伤……”
“不信你看……”说着她将袖子撸起,露出白皙如玉的手臂:“我真的没有受伤。”
苏夜痕却完全不理会她的紧张,别开目光时勾了唇,他唇上此时还余有红艳的血滴,让他的表情看起来邪佞又疯癫:
“妖兽森林可怕吗?不出百年,三洲很快便会妖兽遍布,届时雨洲和风洲也会沦为荒洲,百年内,整个三洲之地将会是一片漆黑的沼泽,永不见天日……”
他说着,微凉的手指渐渐滑下,最终落在乔黎纤细的脖颈上:“你不会喜欢那样的世界,不如现在就死去……”
乔黎完全听不懂这人在说什么,眼看着他就要掐上自己的脖子,她眼眶莫名泛酸:“……你到底怎么了?连我也不能说吗?”
“还是说,你觉得我给你添麻烦了,所以想……杀了我?”
苏夜痕悲哀地看着她,感受着她的委屈难过他亦是痛心疾首。
可那又怎么样呢?只要她还活着,他就会无数次地为她失控,为她疯癫,一次又一次地灵丹碎裂,一次又一次地受梦魇所扰,一次又一次地,陷入恐慌和绝望。
事到如今,他怎会不明白,她是他的弱点,是他的天劫,她能给他带来世间最极致的快乐,却也是痛苦的无限轮回。
就像这次,哪怕他深知她有防御法器护身,哪怕他明知道他可以用更明智的方法去寻找她,可他仍然不受控制地担心到丧失理智,害怕到陷入疯狂。
如今他修为才恢复不久,又再次因她前功尽弃,若是有下一次,这世间有谁还能护住她?
不如就这样结束吧,在这样残忍的世界,唯有死亡才真正安全。
等她死了,他就去把那些人杀完,然后也来陪她,从此再无来世,也再无痛苦。
乔黎等了许久,却不曾想等来的不是答案,而是这人逐渐收拢的手掌。
她根本没想到苏夜痕会真疯到去掐她的脖子,眼中满是惊愕。
苏夜痕掐着她的脖子,心底不由腾起那些邪恶的念头。
既然这天道不公,不让他永远拥有,那他便不如亲手摧毁。
想到这,他又不禁失笑,像他这样滋生于阴暗的怪物,她一定该感到害怕了吧。
他想着只要她恐惧,只要她挣扎着想逃离,他就毫不留情地结束她的生命,然后与她共坠地狱。
可他等待良久,眼前的女子只是眼含泪光地看着他,那双落满星辰的漂亮眼眸里有困惑,有委屈,有疼痛,却独独没有厌恶和恐惧。
她的情绪里满是酸意丝丝蔓延,如小雨淅淅沥沥浇洒心尖,竟叫他不禁也微红了眼眶。
“……”
很悲哀是不是?她的存在令他痛苦至此,他却完全不忍伤她分毫。
哪怕她的脖颈纤细柔弱,哪怕只需稍微用力,他就能结束这一切的痛苦……
苏夜痕僵持片刻,终是崩溃放弃。
他的手滑下,握住她的手臂将人拽了过来,然后就这样摁住她的后脑吻上了她的唇。
这一切都太过猝不及防,乔黎完全没来得及反应,等她回神时,已经被人捧起了脸颊。
空山冷谷间,男人熟悉的气息将她整个包裹,唇齿间有浓郁的血腥之气弥漫。
只是苏夜痕这次并不如从前那样温柔,他的动作又重又急躁,近乎蹂躏,让乔黎不仅没有半点接吻的美好,反而还深觉苦痛。
她感到窒息又难受,挣扎着去推他的肩膀,可这人力道大得她怎么也挣脱不开,最后索性放弃,只剩泪水无声流落。
一双漂亮到极致的眼眸泪水莹莹,她很想问问这人究竟怎么了,她想叫他不要什么事都瞒着她,告诉她真相,可这狗男人偏就是不松口……
苏夜痕捧着她脸颊,浸了一手的泪水,良久才缓缓松开她。
乔黎微喘着气,唇色红艳欲滴,很快就问:“你告诉我,你在瞒着我什……”
苏夜痕却垂了眼睫,冷漠地打断她:“离开紫云谷吧。”
乔黎再度愣住,泪水盈盈的眼眸满是不可置信。
可苏夜痕一点儿也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他表情冷漠如常,声音亦透着凉薄:
“其实闭关恢复修为绝非易事,短则三五年,多则上十年,且最忌讳的便是被人打断,从前为了陪你,十多天便出关一次,而现在,我陪你玩够了。”
乔黎袖中的手指攥了攥,眸光微敛,声音也跟着平静了下来:“……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苏夜痕扯唇一笑:“怎么想是你的事情,你修为太低,又蠢又废物,于我而言本就是个麻烦,这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夜风吹拂着乔黎的头发,她总觉得今夜的苏夜痕格外反常,一会要杀她,一会又粗暴地吻她,一会又说些冷淡疏离的话叫她离开……
种种迹象都让她觉得不对劲极了,可当她想要将这些思绪理清什么时,脑子却又一团乱麻,怎么也理不清。
无奈之下,她只好先忍住难过,像往常那样上前去拉他的衣袖:“你能不能不要什么事情都瞒……”
话还未说完,苏夜痕便甩开她的手打断:“我的事情,你凭什么觉得我该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