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了屋子里头去,满满一桶冒着水蒸气的热水,放在堂屋里头,她高兴得很,听见身后脚步声,转头一看,炎景天也走了进来,笑嘻嘻地倚在门框上望着她。她看见他“猥琐”的眼神就觉得不对,皱起眉来,低声道:“你出去。”
炎景天一副“意外”的模样,故作无知地道:“娘子,我出去干什么?”
池涟漪听见他怪里怪气地叫“娘子”就来气,冷哼道:“谁是你娘子?快出去。”
说着,她走上前去,推搡他,炎景天跟座铁塔似的,倚在门框上,像是焊在了上头一样,看着她使出吃奶的劲儿推他,却一点效果都没有,不禁摇头叹息道:“我为什么要出去?你要做什么,要让我出去啊?”
池涟漪累得气喘吁吁,大口地喘了两声,才抬起头来翻个白眼给他,他就是故意的,“我要洗澡,你出去。”
炎景天得逞地笑了出来,顺口接道:“既然我们都是一家人了,何必还要避讳呢?再说了,我们什么事没干过,干什么要出去?”
池涟漪恨得牙根痒痒,怒道:“少在那里不要脸。臭流氓。”
炎景天嘿嘿一笑,“要流氓也只对娘子流氓,旁人面前我可是正眼都不会看的。”
说着,还故意板了板脸,以示他心性高洁,坐怀不乱的高贵品格。池涟漪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是吗?我看刚才,你赖着不走,可不是要看池娇娇那惹火到让人喷鼻血的身材?”
她自然看见了池娇娇的模样,只是当时只顾着和她斗嘴,意图把她斗的七零八落,便也没有管他,此刻想起来自然要讽刺他一番。炎景天急忙竖起手指来,对天发誓道:“老天爷在上,我可是什么都没看见。娘子,你可不要诬赖我。”
“什么都没看见?你站在那里不走干什么?”
池涟漪嗤了一声,转过身去,开始往桶里面倒水。水汽蒸腾起来,模糊了她的视线,炎景天晃到她面前,说道:“我那不是为了气她嘛?让她以后再也不来烦你,再也不来烦我,看见我们浓情蜜意,鹣鲽情深,自然会知难而退,再也不出幺蛾子。”
池涟漪才不相信池娇娇那种人会知难而退,冷笑了一声,伸手拨了拨混合好的水,冷热适中,伸出手来甩掉手上的水珠子,转身过去拿浴巾,冷哼道:“人家都为了你,恨不得听墙角,扒墙根看你了,你哪会这般绝情冷血?”
炎景天见她转身,又忙不迭地绕到她跟前,看着她拾掇衣裳,道:“你不相信我,还有谁能相信我啊娘子?”
池涟漪被他一口一个娘子叫的心烦,伸手推了他一把,哄他出去,“去去去,你给我守着门,我一会儿就好。”
炎景天躲闪不及,被她推出门外,见她毫不客气地“砰”地一声推上了门,站在外头咕哝道:“这么凶?我还有好事要跟你说呢?”
但听见里面水声缓起,也知道她着实在沐浴,便叹了口气,罢了,等她洗好了再告诉她也不迟,于是便转身坐在了院落里头。刚刚坐下,抬头望了一会儿夜空,淡云轻飘,稀疏的几颗星子闪闪烁烁,远处的一泓山线若隐若现,包裹在夜雾之中,他低下头,收起了那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神色一静,莫名有了几分凌厉的煞气,他俊美的脸上平静无波,却让看得忍不住心头一紧。通体莫名的清贵之气,让人一愣,便是这三村八镇的人都不曾见过,这样布衣素衫却难掩尊贵气息的人。他低下头不知在思索什么,突然顿了一下,抬起头来,声音有些清冷,低声斥道:“谁?出来。”
一片寂静,并没有人回应,可他仍旧保持着严肃的面容没有更改,过了半晌,才从墙角处磨磨蹭蹭走出了一个人来,一双眼睛晶亮如星,满是单纯和疑惑,直直地瞅着他,也不敢说话。炎景天转过头去,见是一个小男孩,先是疑惑了片刻,见着他的样貌之时,顿时明白了他是谁,立马把脸上的肃杀之气换掉,换上了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只是他刚才的神色太过不一般,太过骇人,此刻做出的一副模样,并没有让人觉得亲切,反而更生几分恐惧心理。炎景天看着那小男孩的模样,瑟缩了一下,再看他的眼神已有些害怕,不由得哀叹了两声。他冲着那小男孩招了招手,道:“过来。”
那男孩犹豫了一下,再看他的表情,已是满脸笑容,这才磨磨蹭蹭地走上前来,走到他面前,低着头不吭声。炎景天看着他低着头的身影,他身形瘦小,远没有与他同龄人一般的身高,手腕纤细得紧,用布条绑着的头发,也没有乌黑温润的感觉,反而有些枯,脸上也是一点肉都没有,显而易见是营养不良久了,连发育都慢了许多。这样一看,炎景天心里头不由得生出了几分怜惜,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感受手掌触及之时,他的微微颤抖和瑟缩,心底叹了口气,语气更加温和,“你叫……池、池……”他想了半天没有想出来,在池家的这几天,很少见到这个小男孩,便是见到了也是远远看见,瞧见他看他,转头就跑,连吃饭都不跟他们一起,睡觉也是在池父的茅草屋隔墙的棚子里,用茅草铺了厚厚的窝,根本谈不上是床,只是条件和环境所迫,着实是没有办法。池涟漪在闲暇之时,还嘟囔了两句,要尽快赚到钱,盖一座房子,让弟弟能有个好好的住处。他从小被人欺负,有些认生,连话也是很少同别人讲,便养成了这般孤僻、内向的性格,只是今天炎景天察觉到他在一旁躲着,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这才将他叫出来。那小男孩声音极轻,见他想不起来,低声道:“我、我……我叫池银锁。”
说话时的尾音也是颤颤的,仿佛风一吹就会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