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朝听完梅六的话,一时也楞在当场。
这里唯一能理解梅六这句问话,对于徐朝来说是什么含义的人,可能只有同样身为警察的王虹颖。
王虹颖紧紧捏着徐朝的掌心,想要安慰对方。
徐朝沉默了很久才开口:“一个月前,我们组里一个新入职的小姑娘,跟着大家出任务,为了调查一起拐卖妇女儿童的犯罪团伙,自告奋勇,要去做卧底,”
徐朝眼眶里,是梅六看不懂的情绪。
梅六只隐约觉察出,此刻的徐朝在隐忍着巨大的悲痛。
徐朝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一个星期后,我们在一个垃圾场......发现了她的尸体。”
梅六看着前方的档案室里,一个浑身湿透的身影,朝着他们的方向慢慢挪动。
“啪嗒啪嗒——”随着身影的移动,不断有水渍从那个诡异的身影上滴落而下,砸在瓷砖地板上。
水滴的声音,在空荡的夜晚里格外的明显。
而那个身影,在夜色的遮掩下,像是整个人刚从水里被打捞上来一样。
梅六,“方便......问一下死因吗?”
徐朝,“法医鉴定是淹死的,那片垃圾场在一条河流的下游,应该是被流水冲过去的。”
梅六听完,又看向方才那个湿漉漉的身影,心中已经有了判断。
王虹颖没忍住伸手拍拍自己老公那略微有些弯曲的脊背,一股只属于他们的浓重氛围萦绕在两人之间。
那是一种梅六无法共情,也无法参与的悲伤。
“那孩子,刚刚大学毕业,才23岁,我还记得,她来报到的那天,毛毛躁躁的,说以后一定要成为最厉害的警察。”
徐朝没忍住低声咬着牙啜泣。
“她已经是最厉害的警察了。”王虹颖也没忍住,眼泪从眼眶中流淌。
她虽然和徐朝不同属于一个系统,可是她也曾面临过这种同事英勇逝世的悲伤。
当被冠上“英雄”这个称呼时,人们看到她的伟大,去歌颂,去赞扬。
可是只有他们这些并肩作战的人,朝夕相处的人,才明白。
牺牲的是一个怎样鲜活的生命,那个女孩有着怎样甜美的笑脸。
人们或许都不曾知道“他们”的名字,但是他们在成为警察的那一刻,就做好了为“人民”付出生命的准备。
纵千万人,吾往矣!
梅六不会安慰人,她也不懂得怎么去安慰站在她面前,沉浸在悲伤情绪中的两个人。
于是,梅六诚恳的将亲眼所见,告诉了两人。
“你们放心,那个女警察,她功德深厚,下辈子会一世无忧,团圆美满。”
梅六不知道这句话能不能减轻两人心中的悲恸,可是看着徐朝和和王虹颖期盼的眼神。
纵使人们总是不相信来世。
但是当生命终结的那一刻,人们还是愿意相信“好人有好报”。
王虹颖整理好了情绪,看着梅六,“小六,你突然问这个,和这次的事情有关系吗?”
梅六点头,“她就在这里。”
这话一出,王虹颖和徐朝的后背一凉,脊背绷的笔直,还是徐朝,哆嗦了半天,可还是壮着胆子问了一句。
“她,任月她......还好吗?”
徐朝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的恐惧,满眼都是担忧和希翼。
他感觉自己此刻的心情也很复杂,连他自己都不清楚,现在自己是害怕多一点,还是渴望多一点。
在你眼中令人害怕的“鬼怪”,或许是别人朝思暮想的亲人、爱人、朋友、战友、同事等等.......
梅六看着那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的身影,她始终和梅六他们保持着距离。
那张青绿色的脸上,疤痕交错,梅六想,这个女孩生前,一定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
梅六这才知道,原来这个女孩,叫做任月。
分明应该是一个令人畏惧的鬼,可是她却没有丝毫的攻击性。
就连应该阴气弥漫的魂体,都被点点金光裹挟。
任月看着梅六,在徐朝问出那句话的时候,她冲着梅六摇了摇头。
梅六将自己就快要脱口而出的“不好”收回,吞进肚子里。
慢慢说了一句:“她......很好。”
“好就行,好就行,小六......好就行。”徐朝低下头,手掌用力的包裹的自己的双眼。
梅六见徐朝和王虹颖陷入情绪中,有些无法自拔,上前,推门走进了那间档案室。
笨重的铁门在梅六用力的推动下,发出刺耳又闷重的声音,就像金属一下一下剐蹭着在场众人的耳膜。
梅六凝神,在任月的注视下,逐渐走向了她。
此刻的档案室中,果然如徐朝所说,有不明档案的扉页在空中乱飘。
那些飞扬的纸张,好像要急切的表达什么,在空中毫无规律的扭曲着,拼凑着。
梅六看不清楚任月脸上的表情,她生前大概是遭受了太多的折磨,那张脸上,并不能通过面部做出更多的表情。
但是任月的那双眼睛,却明明白白写着焦急。
“你说不出话?”梅六疑惑开口。
人死后,魂魄会维持死前最后一刻的状态,就好比任月脸上纵横交错的疤痕在死后,依然留在脸上一样。
如果说任月现在说不了话,那就证明她是死前才被弄哑的。
任月点点头,算是回复了梅六。
梅六看着任月,又看了看在空中胡乱飞舞的纸张,“你是想用这些纸来转述你想说的话?”
任月再次点头,只是神情更加急切了一点。八壹中文網
后面整理好情绪的徐朝二人,听着梅六这边的动静,也跟着推开门走了进来。
“小六,是任月吗?一直在档案室里的是任月吗?”
梅六,“是,她似乎在向你们传达消息,用这些缺页的档案。”
徐朝上前,低头弯腰捡起那几张已经掉落在地上的纸张,“任月想要告诉我们什么啊,这些纸,有什么特别的吗?”
梅六回头望着任月,看到对方眼神里的哀求,她没有将任月不能说话的事情告诉徐朝。
按照任月的指示,梅六将那些在空中胡乱飞舞的纸张接过来,放在地上,一字排开。
徐朝疑惑的看着梅六的动作,不解的发问:“小六你在做什么。”
梅六并没有和徐朝解释,任月那双已经关节变形的手指,夸张的扭曲着,她缓缓的在梅六铺开的纸张上,用手指着那些字。
而梅六跟随着任月手指划过的痕迹,一个字一个字的的念了出来。
“妇女儿童诱拐案线索......”
在梅六开口说话的时候,一直观察梅六动作的徐朝突然开口打断了梅六。
“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