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家铺子,就是这样一个寻常的小铺面。铺子是老铺子,但是掌柜的却是两年多前才将铺子转到手的新掌柜。这间铺子是卖皮货的,皮货都是本地城外一些部族或者一些村民自己狩猎所得卖给了皮货铺子,虽然价钱便宜,但都是最普通的一些兽皮,所以一般稍有些钱的富户或者有身份地位的人,都不会来这里买。好在这个世界上没钱的人总是大多数,所以这家连招牌都没有的皮货铺子还能生存下去。不过也不敢多请人,除了一位年龄只有四十来岁的掌柜和两个月前从外地请来的一个帮工兼伙计之外,再没有其他人。这会天刚亮没多久,又下着雨,所以灰毛街这里的行人本就不多,此时更显得有些空旷,没有什么行人或者顾客上门。但皮货铺子的中年掌柜并不怎么着急,反而是搬了个木椅子,坐在店铺门口看着铺外的雨丝和匆匆行人发呆。皮货铺子里的伙计看起来三十多岁,一双眼睛极为有神,身体略显消瘦,但走起路来很是有力和稳当。若是有人仔细观察他的眼神,便会发现他眼睛深处着一些颓然之色,偶尔想事想得出神,还会流露出一脸悔恨和自责之意。这伙计自己心里面有一堆心事,但这两天发现掌柜经常坐在门口发呆,或者看着街面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禁不住心想这掌柜的这两天有些反常,莫非是终于有活要来了“掌柜的,我要买皮货。”
一男一女两个容貌极不起眼的人站在了皮货铺子的门口,挡住了铺外本就黯淡的天光。掌柜看了那两人一眼,摆摆手,示意他们自己进去。两人中带头的那名男子掀开自己的雨帽,露出一张很普通,但眼睛很亮的面孔,笑了笑,走进铺子里,看着那个正在打呵欠的伙计,眸中闪过莫名的笑意,说道:“伙计,我要买皮货。”
伙计虽然之前干的是杀人的勾当,当伙计不过才两个多月,但却已经学会了职业笑容,说道:“客官,您要点儿什么皮货?”
“本店除了羊皮、狼皮之外,还有一些鹿皮。”
这位伙计态度恭敬,心里却在嘀咕着,来咱店的人当然是买皮货,这不说了句废话吗?那客人一看伙计真的像是一个伙计,脸上的笑容便更加丰富,看着伙计说道:“给我来五张上好羊皮和两张狼皮。”
伙计问道:“您要什么颜色的羊皮和狼皮?”
客人说道:“两张白色羊皮、三张黑色羊皮,两张狼皮都是灰色的。”
“黑色的羊皮有些少见,但我们正好有几张,白色羊皮和灰色狼皮倒是很常见。”
伙计很高兴多做了一笔生意,一边说着话,从脚下麻利的拿出兽皮,用麻绳捆好。但那客人示意旁边面无表情的女子接过兽皮后却没有说话,似乎还在思索什么。伙计好奇问道:“客官!您还要点儿什么?”
客人淡淡的说道:“有没有贺兰山中白沙狼的狼皮?”
“有没有贺兰山中白沙狼的狼皮”这客人的这句话很轻柔,并不怎么大声,但坐在铺子外面的掌柜撑在椅子扶手上的右手却猛的颤抖了一下。店中伙计没好气的说道:“贺立山中的白沙狼本就少得很,这种白狼皮可是颇为稀罕少见之物,咱们这店没有白沙狼的狼皮这么好的货,这整个灰毛街,谁家能用得起白沙狼的皮啊?”
伙计正说着话,掌柜却已经慢条斯理地走回了柜台,挥手示意伙计在门外去看着点,他满脸微笑望着眼前这个客人,解释道:“贺兰山白沙狼的白狼皮在兴庆府卖起来太贵,住在这灰毛街的人很少会有人买。所以小店还没有进这种稀罕的狼皮。”
那客人看了一眼走到门外的伙计背影,笑了笑,说道:“我现在来到灰毛街,以后会经常来买皮货,而且还要买贺兰山白沙狼的白狼皮。”
老掌柜笑得愈发恭敬,说道:“那您说说要多少白沙狼的狼皮,若是能够先交一些定金,本店可以代客订购。”
对话到了关键的地方,所以二人说话的声音都小了起来,不过那客官旁边面无表情的女子的记忆力一定很好,所以才会将下面那一批溜儿斤两说得清清楚楚,豪不含糊的接过话说道:“我们家公子要买成年白狼皮四张,长不能超过一丈三尺四寸、不能短于七尺五寸,宽不能超过五尺七寸、不能窄于四尺九寸。”
掌柜从柜台下拿出一个毛笔,将那面无表情女子所说的话一字不漏记下,然后面有难色,说道:“这种要求的白狼皮更贵,价钱数目不小,具体如何交易………两位客商,咱们入内室再谈吧!”
“如此也好。”
老掌柜吩咐隐隐有所猜测、心中跃跃欲试的伙计在外面继续看着,便领着这二位客人进了后院。“看样子,终于有活干了,不杀人、不立功,老子什么时候才能官复原职啊!”
伙计用舌头舔了舔嘴唇,看着掌柜的和那两个客人背影,眼睛发亮,精神微微有些振奋,喃喃自语道。只是他话音刚落,那两个客人中的女客人突然转头看了他一眼,那不带有任何感情色彩的目光让他禁不住心中一寒,喃喃自语也戛然而止,禁不住暗忖:“不会吧!这么远,我自语声这么低,这女人能听见,还有真是见了鬼了,一个女人的目光,竟然让我刚才心中一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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