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饭饱,柳映月拉着他的手回忆往昔。从前朝皇帝谈到历史沧桑,从战火飞扬谈到家中事物,二人仿佛有说不完的话,想把缺失的这十年全部讲一遍。讲到口干舌燥,章秉风抿了抿唇:“娘,你跟我一起走吧。我们离开这里!”
柳映月拍拍他的手,看见外面已经大亮的天。“娘还能活着看到你,已经是上天的恩惠。我毕生所求,就是报国破家亡的仇恨。我若是想抽身离开,早就走了,不必等到现在……”章秉风知道她的执念和自己一样深,但她不愿意独自留她一人在宫中冒险。他蹲在她身旁,祈求着:“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宫里,娘,跟我走吧……”“我孤身一人没有什么好怕的。反倒是你,桑榆需要你。 她是个好姑娘。你们还有未出生的孩子。”
柳映月不肯走,还劝他离开。虽然她也不舍,但在大局面前她必须这样做。提起赵桑榆,章秉风脸上变得柔和:“桑榆说娘对她很好,你送的东西她都很喜欢……”“那就好。等天黑了就走吧。出去好好保护桑榆的安全,我在宫里也会保护好自己。”
“娘……”“宫内不比以前,老皇帝已经察觉到情况不对。你也知道这里守卫森严。好在我还有点根基,能帮衬你们一点。若宫内没人,谁来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柳映月决定的事,他也改变不了。劝说无果,章秉风也不再强求。“那你要保重安全,万万不可冒险。”
“我知道。我会珍惜我这条命的。我还要亲眼看着你们的孩子长大。体会儿孙满堂的快乐……”柳映月脸上带着淡笑,神情里都是满足。“夜班守卫轮换当值的时候,我派人送你出宫。”
“好。”
章秉风拉着她的手,舍不得放开:“我们在宫外有固定的住所,若娘有办法的话,可以偶尔给我传递消息。告诉我你平安就好。”
“你放心吧!有什么事情,我会告诉你的。”
他一夜未睡,此刻依旧精神卓越,仿佛有说不完的话。可太阳升起又落下,时间总在不经意间悄然流逝。柳映月看着外面的天色已晚,眼眶微微发红:“走吧,时间到了。”
章秉风用力的抱了抱她:“娘,一定要注意安全。”
“好。”
他跟着冷宫内的一位太监出了门。他不敢回头,怕自己抑制不住眼泪。柳映月看他渐行渐远,泪流不止,用手帕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哭出声来。冷宫外,空荡荡的街道,寂静又阴森。一阵阵女子的哭喊声传来,突兀又刺耳。章秉风停住脚步,寻着声源的位置找去。同行的公公一把拽住他:“公子,出宫要紧,不要在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上耽误时间。”
公公是这宫里的老人,对于夜里的哭声已经见怪不怪。死几个人而已,习惯就好了。章秉风觉得这个声音有些耳熟,不去看看,他有些不放心。“公公,你先回吧。不要连累你。告诉娘娘,我已经安全出去就行了。”
他皱着眉,确定声音是从冷宫的偏院里传出来的。而冷宫的偏院里只住着一个宫女,就是茯苓。“这不妥吧……”公公有些犹豫,娘娘交代他的事情,做不好可是要受罚的。“无碍,按我说的去做就行了。”
章秉风脚下生风,快速的翻进了冷宫的偏院,特意避开了墙下面的水缸,顺便躲在缸后,隐藏好自己。“小丫鬟,嘴还挺硬!”
院子里打着火把,灯火通明。只见王公公用力捏着茯苓的脖子:“你到底说不说?”
茯苓猛烈的咳嗽着,说不出话来。他手上的力道轻了一些:“你是哪儿来的?为什么在这儿住?内务府为什么没有你的名字?”
“我叫锦衣,是这偏院的宫女。公公明察。”
“胡说!内务府的锦衣早就死了!你是哪个锦衣?还能起死回生不成?”
王公公眼神凌厉,看着她眼熟,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茯苓不知锦衣已经去世,被问的哑口无言。“说,你到底是怎么进宫的?”
茯苓看着周围围了一圈又一圈的宫女和太监,急中生智:“我是一个月前,从宫外混进来,顶替锦衣的宫女。公公饶命。”
“这宫里是你想混就能混进来的?”
“公公,我真是进来顶替锦衣宫女的。一直待在这里,哪儿都没去。甚至不敢去其他宫当值。”
王公公眼神危险,已经动了杀心。以前宫中管理不严,经常会出现宫内的人死了,外面的人顶替进来,领月银的情况。这种事在内务府很多见,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不是今日士兵找到他门前,说冷宫偏院里的宫女有些奇怪,他也不会亲自跑这一趟,正好揪住她!要怪只能怪她命不好,被士兵发现。以前发生这种事,塞点银子搪塞过去,事情也就了结了。可如今宫内的大环境,谁也不敢包庇一个没有身份的宫女。此事是内务府的疏漏,王公公不敢上报,只能偷偷的将她解决。“你不要怪本公公太狠心,要怪只能怪皇上管的太严,内务府的名册不允许出错啊!”
“来人,把她绑了去投湖!”
茯苓心底一片悲凉,刚想求饶,嘴里就被一个小太监塞了破布。利落地把她捆了手脚,两人抬着往不远处的一座湖边走去。她心想,这下她死定了!章秉风目睹了院内发生的一切,庆幸自己没有不管不顾。小心翼翼的跟在这两个太监后面。冬日的湖面结了一层冰,两个太监把她放下来,扔到一边。他们需要在湖面凿个洞,再把她扔下去。二人正埋头苦干,眼看洞口就要凿好了,却不想辛苦半天给别人做了嫁衣。章秉风从后面窜出来,一脚就将一个太监从湖面的洞口踢了下去。事情发生的太快,另一个太监提腿要跑,不想冰面太滑,摔了个跟头。他拽住他的腿,一把就将他拖进洞口。二人在水中挣扎许久,直至水面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