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正泽上完香，父女俩默不作声的绕着大雄宝殿转了一圈，又把各个偏殿都转完，直到有稀稀落落的香客进来，他们才离开寺庙。
这也不符合陶正泽一贯的作风。
他喜欢热闹，又喜欢合计，换做平时，肯定得猫在银杏树下算算人流量，算算香的成本价，估算人寺庙一天能赚多少香火钱。
可今天，他都躲着走。
两人驱车路过商业中心，一家新开业的mall正在搭建舞台，粉嫩嫩的一片，像是有什么大型活动。
陶正泽放慢车速，指着窗外说：
“真热闹，还有粉红小猫，你小时候最喜欢这个小猫，裙子上不印这个小猫都不穿。”
“爸，那叫hellokitty。”
“行，你说是啥就是啥。”
以前每当聊到这个话题，陶正泽又要絮絮叨叨的说，你小时候非要一个带蝴蝶结的城堡，接着就要提给她建三层小洋楼的事。
可是今天，话都赶到这儿了，陶正泽没有提。
没有覃虹南在，陶正泽讲话的兴致都减了大半，跟她说话也像应付。
她有预感，如果不打破这个僵局，陶正泽这一天都会这样心不在焉的。
陶雨浓指了指路边说：“爸，你把我放下吧，忽然想起来要买点东西。”
顿了顿，她又接着说：
“晚上也不用等我吃饭啦，我约朋友。”
女儿大了，很多事情都有自己的主见，陶正泽也养成了不过分干涉的习惯。
“唉，好，你自己注意安全哈。”陶正泽如释重负一般。
后面有车子催促占道，他看着陶雨浓安全过了马路，迅速起步将车子开走。
他真的不会撒谎。
趁人行道的绿灯还没灭，陶雨浓小跑步冲回来，随手拦下一辆出租车，指了指前面说：
“师傅，麻烦您跟上那辆s600。”
“好嘞。”
陶正泽的车子沿着回程的方向一路向前，路过昨晚住的那家四星级酒店也没有停，甚至加速往前跑。
如陶雨浓料想的一样。
临近一个主干道的十字路口，陶正泽车子压线驶过一个黄灯，出租车没跟上，被甩在了后面。
等再次起步的时候，陶正泽的车影子消失在视线里。
“呦姑娘，真对不住，我很少跟丢的。”出租车司机有些不好意思。
“没事师傅，您继续往前吧，在华港省立医院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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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雨浓不是一个做事瞻前顾后的人，这恐怕是她第一次对现状感到畏缩。
陶正泽的车子稳稳停在地上停车场，车子已经空了，人不在车里。
所有人巧妙的避开她，那必定是一个很糟糕的事实。
她犹豫着想，或许应该接受这善意的谎言，继续装不知道，给大人们时间做好心理准备。
这个想法也只是闪过了一秒，很快又被自己强大的心灵推翻。
她已经长大了，早就不住在那个粉红色的公主城堡里，她不需要人保护，她可以分担。
想到这，她鼓起勇气，往神经外科的住院部去。
这天护士站是小倪值班，见她来了，笑嘻嘻的指着医生办公室说：
“桃桃你也太会赶时间了吧，闻医生刚回来不到三分钟。”
闻溪午还没有正式复工，其他住院医师和主治医师都跟着主任去查房，办公室里只有他一个人。
陶雨浓敲了敲门。
闻溪午闻声转头，见到是她之后瞳孔震了一下，很快平静下来，冲她伸出手。
两人十指相扣，闻溪午抬手理着她的刘海，压低声音问：
“你怎么知道的？”
“我爸浑身上下都是漏洞，想不知道都难，”
陶雨浓紧紧抓着闻溪午的手，抬眼看着他说：
“他说我妈带你去相亲了，你不会背着我做那么无聊的事，还领我去寺庙烧香，他也不会无缘无故那么无聊的事。”
只能是大家合起伙来撒一个善意的谎言。
“我妈是...很严重的病吗？”她鼓起勇气问。
陶雨浓一恐惧眼眶就发干，即使再悲伤也流不出眼泪来。
就像上次闻溪午被推到手术室里抢救一样，别人看她也是很淡定，实则不然。
闻溪午一眼就看穿了她在佯装坚强，他轻轻将女孩带进怀里，紧紧搂着，柔声在耳边说：
“有我在，别怕。”
“我能帮你做什么？”
闻溪午从邻座拉过一张椅子，跟他的并排放好，柔声说：
“陪我一起等核磁报告？”
陶雨浓点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闻溪午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刷新一次系统。
不知过了几次，屏幕出现一个红色的提示点。
闻溪午面色淡淡，点进去，一张看上去凌乱的花花点点的图呈现在面前。
他下意识攥紧女孩柔嫩的小手，紧紧屏住呼吸。
片刻过后，他的手松开。
双手搭在膝盖上，轻轻吐了一口气。
“没事。”
闻溪午转过头来看着她，笑的温和从容，如释重负一般。
“真的吗？”陶雨浓的眼眶开始湿润，一股酸气往上涌。
闻溪午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浅浅笑着点头：
“一点小问题，做一个小手术，愈后会很好。”
陶雨浓的眼泪刷的一下就下来了，越哭越大，双肩颤抖，停都停不下来。
刚才看着闻溪午的侧脸，他紧皱的眉头，陶雨浓已经把最糟糕的情景都想到了。
“吓坏了吧？不哭。”
闻溪午起身把她揽进怀里，轻轻拍打着安慰自己，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女孩子的哭声还是很厉害，办公室里有同事回来，女孩儿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桃桃，再哭下去，你爸妈就要吓坏了。”
闻溪午把女孩从怀里拉出来，指了指办公室门口。
覃虹南穿着一身蓝色病号服，陶正泽在身侧扶着她，看样子是刚做完什么检查。
覃虹南面色有些苍白，她本来眉毛很淡，此番没有化妆，看上去憔悴异常。
“桃桃怎么来了？不是让你看着她吗？”覃虹南低声斥责。
“这个时候就别管她了吧。”陶正泽眼眶酸酸的。
看陶雨浓哭成这样，想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结果。
一脸淡定的反而是覃虹南，她轻轻叹了一口气，一步一挪的往办公室里面走。
闻溪午淡淡一笑，将电脑屏幕上的片子转过来，笑着对二人说：
“不严重，脑积水。”
陶正泽在眼眶打转的眼泪都憋回去了：“脑..积水？”